倘是如此,她和公輸昭之間倒是有共同的目標,君不聞「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麼?
公輸昭既到,場中的氛圍和議題立刻就變了。琅琊指著那一盤腹片道:「這是你家出品的東西,公輸兄能從中再找出**線索來不?」
公輸昭走上前取過兩片聞了聞,又用指甲摁了摁,笑道:「情況和這個小姑娘說的差不多。這幾隻蠱都發育得很完美了才爆開的,可見一直沒有受到擾動。若再我再作補充的話,爆破蠱的安放時間應該是三日前的早晨。」
三日前,豈非就是各宗派賓客觀看龍象果成熟那一日?寧小閒敏感地察覺到場中的氣氛發生了微妙的改變,眾人臉色都沉了下來,有人眼中還露出了幸災樂禍的意味。
嗯?其中必定有她不知道的戲碼在上演。
琅琊重重嘆了口氣道:「三日前麼?我知道了。另外,我知道此事有些為難,不過千金堂售出的東西,應該都有備底吧?」
公輸昭嘴角的笑容不變:「千金堂每賣出一樣東西都記錄存底。不過很抱歉,售物名單概不外傳,我沒法泄露給你們知道,否則日後還有誰敢買千金堂的東西?」
大家都露出了理解的目光,若是輕易泄了顧客的底,千金堂的東西就是再好,以後也沒人敢光顧了。不過理解歸理解,這裡的妖怪們眼中也開始閃出了淡淡的凶光。隱流中人,哪裡肯接受外客說「不」?哪怕這是一宗之主,千金堂的大老闆。
公輸昭像是沒看到一般,繼續道:「不過我可以明白無誤地告訴琅琊兄的是,買走爆破蠱的,絕不是隱流中人。」他又補充了一句,「也不住在巴蛇森林裡。」
琅琊笑了起來,場中的緊張氣氛頓時一松。
至於寧小閒,再也沒人堅持要將她收押了。鶴長老沖她打了個眼色。她很快就縮了回來,仍舊站在眾丹師之間。可是丹師們看她的眼神,已經充滿了感激。為了不相干的幾個人,她竟然敢去**撞鳩摩大人和荊棘堂。這份膽色和心胸,非常人所能及也。
他們自然不明白,仙植園裡的珍貴藥物被損毀了大半,她可是比誰都心疼的,之所以站出來說話,也不過是害怕此事又與陰九幽有關係罷了。
接下來可就沒丹師什麼事了。兩位門主發話,要求眾丹師都回各自住所,但不得隨意走動。
只有她留了下來,候在林中宮殿的第二層,因為她臨離開之前。傳音給琅琊道:「我受人之託,需見公輸先生一面。」這人淡淡地瞟了她一眼,不置可否,只是讓衛兵將她帶到了這裡。
她怔怔地望著爆出油花星子的鮫人油膏出神,心裡千百個念頭來來去去。又與長天細細琢磨了很久。
似乎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時間,才有人輕輕走到她身後道:「琅琊兄說,有人要見我。」
寧小閒一轉身,就看到了那雙風光霽月的眼睛。真奇怪,這人的身段應該不比鳩摩和琅琊要低,風采尤有過之,但他和你說話的方式。卻好像平輩論交,令人舒服到心裡去。
她也不多說話,從懷中掏出南宮真的酒葫蘆遞了過去:「廣成宮前掌門南宮真在應劫之前,囑我將此物交付予你。」
他不接,疑道:「這是?」
她低聲道:「他以肉身為引,將轟入體中的誅神雷。盡數收集在了這裡。」
公輸昭這才動容,接過了葫蘆驗了一會兒,才長嘆道:「南宮真,人傑也!」她驀然瞪大了眸子,驚訝於這人說出來的話。竟然和長天當日一模一樣!
公輸昭收好了誅神雷,這才對著寧小閒誠懇道:「運送此物到我手裡,風險極大。請問姑娘高姓大名。」
「我姓寧。」她微微一笑,試探道,「殺滅端木彥那一日,我也在現場。」
此話一出,場中突然靜了下來。
公輸昭看了她半天,終於一揚長眉道:「什麼?」
「我說,殺滅端木彥那一日,我也在現場。」她幾乎將那句話又重複了一遍。
「殺滅?你說殺滅?」他眸中終於透出了如刀鋒般的光芒來,像是要將人戳得體無完膚,這才一字一句道,「就算是琅琊,也不過告訴我端木彥逃走了。而你所說的,是滅殺?」
這人也漏了馬腳,直呼了隱流的門主、劫仙琅琊的名字,可見在他心目中,對這人其實是沒有多大敬意的。她這樣想著,目光卻坦坦蕩蕩:「不錯。」隨即從懷中取出獠牙,在他面前一晃而過,隨即又收了起來。
獠牙此時,自然被她幻化成了神劍妖顱的模樣。他若認得陰九幽的分身之一端木彥,也該當認得這把名器。
果然一見妖顱,公輸昭的眼睛就亮得嚇人,將她從上到下打量了好幾眼,鄭重道:「看來,『驚風雨』也落在了你手裡。你到底是誰,如何能取他性命?」他那樣的眼睛專注地瞪住某人,真是令人呼吸也困難。寧小閒居然也感覺到心神一窒,趕緊默念真一訣,這才重新感覺到神力運轉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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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可怕的眼睛。
他這句話的涵義,只有兩個當事人明白。魂修的神通難纏無比,尤擅借體移魂,簡直就像有九條命一般,哪怕是陰九幽的分身,也不是那麼容易殺滅的。否則公輸昭花那麼大力氣去收集誅神雷做甚?
如果還能用其他方法殺掉陰九幽,他一定會不遺餘力去尋找。
寧小閒笑了笑,改為傳音道:「和你一樣,與他不共戴天之人。我自有我的方法,恕不透露。不過,我倒是從端木彥那裡得知,他這一趟西行,卻是為你而來。」
她注意到,當她說到「不共戴天」的時候,公輸昭的臉上露出了很奇異的神情,她想這也許是勾起了他心中的某些仇緒,也未再深思,於是將塗盡從端木彥的記憶里得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告訴了他,包括端木彥追著千金堂的線索來到沙漠之城,並勾搭上了春宜靜獲取千金堂秘密,最後得到龍象果複種的消息,這才趕來隱流等等。
公輸昭聽完,半晌無語。
「無論如何,端木彥從本體那裡接到了徹查千金堂的要求,儘管他不太清楚原因。」寧小閒最後總結道,「這說明,陰九幽盯上你了。」
「陰九幽」三個字一出口,對面這男人驀然抬起了頭!
「你知道陰九幽?」他像換了個人,眼神一下子變得很陰冷。
她聳了聳肩膀:「若不知道,我就不會幫南宮前輩送誅神雷給你了。這麼有用的東西幹麼不自己留著對付他?若非因為在你手裡能製成威力更大的巧器,我才不會千里送神雷。你也不用問我和他有什麼過節了。中古之戰之後,這世上和他有過節的人,難道還少了?」
「你見過他,和他有仇?」他的神情淡淡地,看在她眼裡卻有兩分詭異。
「嗯,對。一定要分出個你死我活的那種仇恨。」她笑了,「就和你與他之間一樣。」
他沒有問她怎麼知道。都不惜花大代價去收集誅神雷來對付陰九幽了,他們之間的仇恨,又怎麼會淺了?
他一言不發地看了她好久,看得她心裡都有些發麻,才輕輕道:「我總覺得沒那麼簡單。看來你沒將你的小秘密告訴隱流中人,你猜,若是我透露給他們,他們會怎麼對待你?」
「能怎麼待我?」寧小閒漫不在乎道,「我在這裡已經呆足了一個月,生死都是隱流的人了,再說這山中的妖怪,哪個身上不揣著自己的小秘密?我的秘密在隱流看來,根本不算個事兒。」若非是走投無路的妖怪,誰會投身隱流?換言之,投奔巴蛇山脈的妖怪,哪個身上沒有一段不可告人的歷史?隱流早已向天下聲明,無論哪個妖怪,既是投靠了巴蛇山脈,從此既往不咎,若有人敢追來尋仇,就是與隱流為敵。除非隱流要自打嘴巴,否則決不會去挖妖眾身上的秘密。
他被她的態度逗笑了,嘴角抿了抿,接著道:「好吧。你透露了這麼多消息給我,作為交換,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她從懷中取出得自寒潭的那一枚戮神雷:「這東西,應該是你研製殺滅魂修的試驗品罷?」
「不錯。」他頜首,沒有伸手去接。
「我的第一個條件,想要更多的試驗品——放心,我可以幫你試驗它的效用。我有預感,很快就能派得上用場了。」遇不上陰九幽,她可以用塗盡做試驗啊,誰讓他倆都是魂修呢?
遠處的塗盡突然無緣無故打了個寒噤。
「小事爾。我可以交給你七套巧器,都有同樣的作用。」公輸昭的臉上看不出表情,「還有呢?你的條件應該不止這一樣吧?」
「第二個條件互惠互利:我們日後保持聯絡,互換關於陰九幽的消息。嗯,就我所知,陰九幽的真身原本應該留在廣成宮翻雲覆雨,但不知道我殺了端木彥之後,他會不會有所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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