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鸞見識過了那縷黑煙的厲害,現在也不敢再靠近,將她放在地面上就反身朝著戰局而去。
「該死,該死!上當了!」神魔獄中的長天一掌擊在黑石柱上,擊得整個神魔獄搖晃不已,咬牙切齒道,「我怎麼忘了陰九幽的看家本領,魂魄分身攻擊!」塗盡會的,陰九幽自然也會!塗盡最擅長的是魂魄分身控制人於無形,陰九幽自然也能!
繆檀的自爆只是個幌子,端木彥真正的目標,其實放在了寧小閒身上。這女子仗著一**小聰明,三番四次壞他好事,正是饒之不得!就算她不去追繆檀,這縷魂魄分身也會想辦法纏到她身上去的。
被渡劫後期的大拿追趕,端木彥還有膽氣、還有辦法分心對付她,實在也是一塊油鹽不進的滾刀肉。偏偏寧小閒自修成神通以來,一直順風順水慣了,遇到致命危機的情況不多,終是欠缺了些謹慎,這下子卻實實在在吃到了苦頭。修仙路上神鬼攔路,誰也說不準到底有多少奇異莫測的對手,若是琅琊或長天在這裡對付繆檀,必定是一記絕招先劈上去,然後運起真火將屍身燒成劫灰,如此一來,端木彥就是再有後手,也會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這就是經驗、閱歷上的差距了,她雖然聰慧,年紀卻實在太小了些。
長天空自著急,卻一**兒辦法也沒有,只能寄望於寧小閒被附身之前聽到了他所說的「緊閉神識」。她雖然是萬象後期的修為,但道心堅定,神力澎湃,這縷黑煙只是陰九幽隨便釋放到鷹妖身上的分身,她若全力收縮神識抵禦入侵,未必就沒有機會了。
下下之策,就是他動用請神術,親自替她除去這縷黑煙。可是再有五日就是武較會了,請神術的後遺症卻會讓她在床上癱瘓十日。如此一來,她就要錯過龍象果。
他長長吸了一口氣,準備見機行事。終歸是她的性命最重要,迫不得已時。他也非出手不可。
寧小閒遇上麻煩了,大麻煩。
黑煙像泥鰍一樣鑽進了她的識海,隨後化成了過江的猛龍,在這片神識的大海中翻起滔天巨浪。她平時常常見塗盡使用魂魄分身對付他人,卻從來沒考慮過受術者的感受。現在她知道了,這感覺真是……痛苦極了!
她的識海,原本是一片藍瑩瑩地,元神立在微微起伏的波濤之中,風平浪靜好不愜意。黑煙鑽進來之後,卻化作了有鱗有角、張牙舞爪的黑龍。一頭扎進了識海之中,一陣陣翻攪,還像墨汁一樣**開了暈染。藍色的識海,正在受到黑煙的污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變黑。
識海再也不聽從她的指令了。她的元神站在海面上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對付這樣的情況。
識海之上,電閃雷鳴,風暴漸起。
平靜的海面開始掀起波瀾,起先是一個個翻湧的小浪花,隨後在風雷的助紂下,海面像是被插|入一支筷子用力攪覆。開始捲起了大大小小的漩渦,巨大的水龍捲也開始在海面上遊蕩。
在這裡,真是什麼東西都會被撕成碎片。她莫名其妙地想到,諾亞方舟當年面對的,是不是就是這樣一副末日來臨的場景?
她眼前的海面漸漸升起一堵數十丈高的黑色水牆——海嘯來了。在這個小小的空間裡,海嘯能夠衝擊到每一個角落。她再也沒有立錐之地了。
寧小閒的元神咬著牙,突然像只水鳥一樣,鑽進了黝黑如墨的識海之中,消失無蹤,只餘下水面上的陣陣漣漪。
過了不知道多久。黑色識海上的波動才漸漸平息下來,海面上重新變得風平浪靜。然而她在海底並不好過,有一股狂暴的水流在她身邊集結、定形,很快變成了一個秀氣的男子,下巴微尖,皮膚白晰,眼睛狹長而微吊,是清澈的紫色,無端令她想起蕩漾的春水。他的身材並不十分高大,但面貌柔和姣美有如女子,若放在現代,這會是個讓腐女們想撲倒的小鮮肉。
魂魄必然是忠實地反映主人的外貌。殺人盈野、兇狠殘忍的陰九幽,居然長的這副模樣?
可是這個男子開口的第一句話是:「你看起來很面熟,為什麼?」
又是這句話。帶走奉天府大公子慶忌的黑衣人也是陰九幽的分身,他見到她的第一眼,也說了這樣的話。這能證明什麼呢?陰九幽曾經見過她?
可是她來到這個世界不過只有兩年時間,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和陰九幽產生任何交集。他們是什麼時候打過照面,並且給他留下了印象呢?
然而沒等她細想,這個男子嘴角露出了一絲溫和的笑容,隨後,重重一拳打在她的小腹上!難以忍受的劇痛頓時從腹部的傷口處爆發,她忍不住俯下身,重重地喘氣。
若在外界,這拳頭的速度就是再快十倍,她也能躲得過去。可是在這見鬼的空間裡,她苦練而來的敏捷、速度、力量和意志,似乎都不翼而飛。剛剛來到這個世界上的虛弱、無力和惶恐,再一次浮了上來。原來那些可怕的感覺,她從來都深埋心間,一直不曾忘卻!
一隻手伸出,掐住了她纖細的脖子,力道其大無比,竟是要將她生生扼死!
難道魂魂的奪舍,竟是如此野蠻?她腦海中才閃過這個念頭,就感受到了難以呼吸的痛楚。真是奇怪,元神也需要呼吸,也會窒息麼?她無暇多想,用盡全力去掰他的手指。
她空有一身巨力,卻無法帶進這識海來。在這裡,她只有一個十九歲少女的力氣。眼看掰不動敵人的手指,她屈指成拳,屢屢狠擊在對方的小腹、肋下、咽喉處,可是陰九幽只是冷笑著任她擊打,臉上沒有半**痛楚。
她不知道,任何人的元神都相當脆弱。發生在識海里的戰鬥,都是出自本源的戰鬥,半**花俏也沒有,元神之身的強弱程度。決定了戰鬥最終的勝敗。陰九幽和塗儘是專修元神的魂修,他們的元神比起普通修仙者要強大幾十倍不止、凝練幾十倍不止,她這樣的小菜鳥,原本就絕不會是他們的對手。哪怕現在鑽進來的只是陰九幽分身釋放的一小縷黑煙而已。
在這生死存亡的一刻,她也想到了長天,想到了請神術,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沒有動用的念頭。大概是長久以來強韌的身軀給了她充足的自信,而這份自信,在打回原形的戰鬥中被碾成了粉碎。
她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除了反抗施加在她脖子的巨力之外。
疼痛、恐懼、懊惱、悲憤和不舍,走馬燈一樣在她心中流轉。
如今的她,已經深刻了解到這個世界有多殘酷,從踏上西行征途的第一天。她就有了身死的覺悟。可是臨到現在,她才明白,她還遠遠沒有準備好,她根本承擔不起付出生命的代價。
她和長天曆盡千辛萬苦,終於抵達這個世界的最西端。距離成功只有一步之遙了,她怎麼能死,她怎麼會死?!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她的元神在無聲吶喊。大概是生死之間的大爆發,她的力氣陡然變大了,伸手就去摳陰九幽分身的眼珠子。可憐她修了一世神通,臨到末了。用的還是女人壓箱底的絕招。
陰九幽也不防她來這一招,眼部驟然受創,手上頓時一松。
身邊的識海,再度掀起了黑色的波浪。黑色的海水中有閃閃發光的鎖鏈翻滾如蛇,隨時準備將她鎖進海底。真是諷刺,她身為這片識海的主人。卻不如陰九幽的一個分身了解它。
他晃了晃頭,像是要把傷勢甩掉,隨後又準備撲上來。這姑娘的元神並不強大,這一回,他吃定她了。
就在此時。識海底部突然有紫光閃動。
它先是如螢火般冒了一下頭,生死搏殺的兩個人誰也沒有注意到它。但緊接著,這道紫光又閃爍了一下,然後大放光明,溫和而堅定,瞬間照亮了整片識海。
這光芒來得如此突兀,令爭鬥中的兩人同時注意到它。識海很奇妙,明明波濤洶湧,但兩人卻能一眼望到海面以下最細微之處。
深深的海底,刻著一個不過巴掌大的、不起眼的符文,和這壯闊的識海相比,那真叫滄海一粟。可是誰也不能忽略它的存在,因為無盡的紫光就從這裡氤氳而出,黑色的海水一遇到這絲絲縷縷、看起來無比單薄的紫光,居然毫無還手之力,瞬間就被染成了紫色。
寧小閒就算再笨,也看出這紫光的強大了。雖然不知道這東西是哪來的,什麼時候跑進來的,但她馬上意識到最重要的一**——在這生死關頭,有變故就是好事!
陰九幽卻從剛才就死死盯住那枚符文,臉上的神色先是如遭雷亟,然後就像見到了世上最不可思議之事:
「怎麼會……怎麼可能會有這種古怪?!」
他突然原地跳了起來,腦門上青筋直冒,美少年的溫文爾雅全然不見:「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我怎麼會不記得發生過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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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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