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赧然一笑,「南贍部洲的法則已被攪得支離破碎,眼看滅世在即。我眺望南贍部洲,總想起古納圖還在我神國當中的場景。那時萬千生靈都能棲息在它的樹冠上,現實里又為何不可?」
古納圖還是古納圖,只不過把她的神國換成了無邊無際的虛空。在這裡,它生長得更加恣意、更加神通廣大了。那麼,用古納圖去接續南贍部洲,又有什麼不可以呢?
長天伸指在她額上一彈,半是笑罵半是誇讚:「膽大包天!」
她沒忍住,噗哧笑出聲來:「可不就是膽大『包天』?」南贍部洲傾覆在即,說她不著急那是假的。那是她的第二故鄉,那裡有隱流、有無數牽掛的人……有長天。然而有些破壞是不可逆的,一旦產生,就再也無法復原如初,比如南贍部洲的法則。
既然如此,那乾脆就不要復原了,她乾脆以古納圖替之、補之、續之。有句謁語喚作「一花一世界」,她和古納圖沒那本事,就退而求其次,一樹一世界好了。想到這裡,她小心翼翼問道:「南贍部洲的天道,還存在罷?」
古納圖直接介入南贍部洲的方式有點粗暴,不過這裡的天道頑強得緊,先前天地崩塌都沒弄死它,現在應該也不會輕易消亡。
「沒死。打完這場大戰算下來,它是最大獲益者。」長天冷笑一聲,各種不齒,「這回它欠你一個天大人情。」
經此種種劇變,長天和神王兩敗俱傷,蠻人再也威脅不了天道,而修仙者高端戰力也幾乎全被推平;雖說滅世大劫使得整片大陸險遭滅頂,生靈十去其九,但古納圖的援助增補和完善了南贍部洲的法則,甚至天隙都被完全閉合。
一條條帳目算下來,各方都有重大損失,唯天道置己於死地而後生,堅挺地笑到了最後。
至於生命的流逝,那算什麼?有古納圖的加入,南贍部洲在幾個輪迴以後又能恢復生機和活力。
幾百幾千年後,除了老不死們,誰還記得今日天災之慘烈?
「自今往後,古納圖勢必介入南贍部洲的運行,天道也不再是從前的天道了。」寧小閒輕吁一口氣,對天道反而沒有了那麼多怨恨。所謂天道,不過是天地法則之總綱,不好不壞,無正無邪。現今古納圖來了,法則必將跟著改變,南贍部洲的天道也必須跟著調整。
「真是有趣。蠻祖和神王心心念念所想,是取天道而代之,卻始終未能競功。我們……」
長天心底有沒有這樣的念頭,她不清楚,然而她本身並無這類野心,又或許是時候未到。然則,最終眼前的局面卻比推翻天道更妙呢。
原來,他們可以有更好的選擇。
他笑得高深莫測:「眼界低,志向也就低了。」
大言不慚,寧小閒翻了個白眼給他。她博覽群書,不說蠻祖父子,推翻天道是多少小說主角的終極目標,長天竟敢說人家太low?
長天見她秀眉微顰,伸指按在她眉心:「有何煩惱?」這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之後,兩人相偎相依,均覺餘生安好也不外如是。
她懶洋洋趴在愛郎懷中,攤開掌心,就有一枚拳頭大小的水晶球徐徐浮起,停在半空。
透明的球體正中浮現出一株小樹,根須枝葉宛然。
它的造型,長天再熟悉不過了。
他一望而知,這是寧小閒通過蜃珠幻化出來的古納圖全貌。神樹本身太過巨大,不便於兩人指點,她就做了個縮小版的幻象。
「古納圖有七盞樹冠,在我神國中具現為七塊大陸。」她有點兒犯愁,「如今最底下一盞融合了南贍部洲,其他的作何用處才好?『寸光陰』當中的力量還未用完。」言罷,她伸指輕輕一點,幻象古納圖最下方的樹冠立刻就變作了如今南贍部洲的模樣。
餘下六盞樹冠,沿樹身蜿蜒而上,櫛比羅列,卻果然如她所說的空空蕩蕩。
他知道,古納圖存在於寧小閒神國時,那六塊大陸上也沒有信民棲居,不曾被開拓過。
就這樣閒置,未免暴殄天物。
「這個麼?」長天沉吟許久,「你方才餵古納圖吃的可是道果?」
她點頭:「它還是小苗時,我就餵它吃了第一枚。但它還不知足,因此到方才剛好餵完第七枚道果,也就是最後一枚。」
長天微奇:「那東西豈非每人只能……」只能服用一次。可是話未說完,他也笑了,「好罷。它悟得大道,想必樹冠是穩固的了?」
春華秋實,每人畢生只可服用一枚,但這原是南贍部洲的規則,誰敢說對古納圖還能適用呢?非常人自有非常手段。
「那是自然。」寧小閒聳了聳肩,「至少不弱於南贍部洲。」
「好。」長天抬頭望向妻子,只見她烏溜溜的杏眸緊盯著他,裡面寫滿了單純的信任。
「經此變故,南贍部洲也走失許多靈氣,被古納圖所得。」他微微一笑:「不若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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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前一日南贍部洲如何天翻地覆,第二天清晨的太陽依舊打東邊升起。
居然還是個風和日麗的好天氣。晨光乍現,照亮了南贍部洲的滿目瘡痍。
不過東海的海平面上綻出第一縷霞光時,天地間突現鏗鏘清鳴如晨鐘,傳入每一個生靈耳中。
前後共九記,一記比一記聲勢浩大。
緊接著,就是天道降諭:
南贍部洲歷滅世大劫,幸得妖族撼天神君、蠻族神王力挽狂瀾,後由神木古納圖補全法則,維一界之安穩。究劫之所起,眾生混居、爭鬥不休所致。故從今往後,天地重開,闢作七重天界,人、蠻、妖、仙、神各得其所,互不相擾。
但凡靈智已開者,無不驚得目瞪口呆。天地間一片靜謐,所有生靈聽完天諭久久不能回神,只覺恍在夢中,不可思議。
天地重開之後,居然闢作七重界,第一重人間界就是南贍部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