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單純責怪徐陵江也是無用,為人上者不僅不能推卸,有時反而要為下屬擔起責任的。
「去,將所有住在藥王村的僕役資料,都調整出來給我。」
……
聖域的運行自有其高效性,神王盯得又緊,因此約莫是一個時辰後,資料就擺到他眼前。
這時天色大亮,灘邊行來一人,俊逸如仙,幾個縱躍就站到畫舫上,和神王坐了個面對面。徐陵江不敢怠慢,親進畫舫給他取了一隻精美的玉杯出來,為他和神王分別斟滿酒。
能讓他恭敬若此的人不多,來者是沙度烈的特木罕。
烏謬仰頭,將美酒一飲而盡,忽然皺了皺眉。
神王揀看手中資料,頭也不抬:「不好喝?」
「不好喝,有酸氣,用的水也不好。」烏謬老實不客氣,「昨個兒,你該不會想用這種酒款待我們吧?」
站在一邊的徐陵江趕緊道:「特木罕,昨日盟會備下的佳釀由神山金泉自產,距今年頭超過了五萬載,原打算在筵席間開壇奉上。」
烏謬連道可惜,知道他說的是神山珍藏的、被封印之前就釀起的美酒,到現在酒齡可不是有好幾萬歲了?真可謂千金不易,只可嘆昨天也被一起炸沒了。烏謬晃了晃杯子:「那這是什麼酒?」若要他評定,只能說「很次」,還談不上「太次」。
「蘆花香,在魯家浜外頭飯莊裡買的酒。」皇甫銘懶洋洋地灌了自己一口。
人間的劣酒,堂堂神王怎麼會喝?烏謬見他意興闌珊,不由笑道:「你那姐姐,又想出什麼法子怠慢你了?」他也有情報來源,知道寧小閒在神山當中地位特殊。僅以居所為例,她自有住處,從未踏入神山主峰一步,也從未住過神王任何一個寢宮,可見她和神王之間清白。
烏謬與神王打過不止一次交道,深知這人年歲不大但老成狠辣,雖和巴蛇定過協議,但以皇甫銘的本事,有的是繞過協議拿下寧小閒的辦法。他到現在也未得手,只能說是對她還做不到無所不用其極。
想當磊落君子,自然要付出代價。
皇甫銘嘆口氣,不說話。
「虎嘯峰爆炸,查清楚了?」烏謬揚起長眉,「是寧小閒所為?」
皇甫銘搖了搖頭:「現在看來,與她無關。」沙度烈亦有貴族在爆炸中身亡,烏謬身為特木罕有追明真相之責,所以皇甫銘也不避諱,將方才的調查和推論都說了。
烏謬拿著震山蠱的殘骸看了幾眼:「這樣說來,兇手好像真不是寧小閒。這震山蠱是許久之前就被埋在山腹里,除非她未卜先知。」轉頭問徐陵江,「這震山蠱死掉多久了,能查得到?」
「能,但恐怕沒有意義。」徐陵江苦笑道,「我方才已經問過了,震山蠱死去之後,外殼很快就會風乾、消逝,這過程最多持續三個月。如果是埋在潮濕的地底,分解速度應該更快,不會超過七十天。所以,我們無法測定最早的蠱蟲是何時被投進虎嘯峰的。」
烏謬點頭:「然,這東西是廣成宮的對頭悄悄投進來的,當時知情者恐怕就寥寥,這其中就包括了引爆它們的人。」要做出這推論不難,虎嘯峰可是廣成宮的主峰,自家人怎麼會在自個兒p股底下扔一大堆火藥桶?除非和廣成宮有深仇大恨的,才巴不得一記震山蠱把他們轟上天。
徐陵江恭聲道:「神王大人已交代,將過去二百年當中與廣成宮結過仇的宗派都找出來。只是,要費些功夫。」他輕咳一聲,「廣成宮大量典籍在戰爭中被毀,我們需要一點時間重新細搜史料。」
皇甫銘揉著額角:「讓他們加快速度。」
「是。」
烏謬隨手揀起地上的資料看了兩眼,面露古怪:「凡人?」
「冊子上記著過去三十七天住在藥王村的人員。」徐陵江奉上資料前就先將它背熟了,「我聖族人有七百一十六個,凡人三十七名。」
置辦這樣一台盟會,動用的人手不在少數,平時至少也要有兩千人以上。聖域出於安全考慮還特地控制了人數,不料依舊是出了這樣的大紕漏。
「怎麼會有凡人?」三國盟會何等神聖,怎麼會容許低賤的凡人參與其中?
「幾十個凡人當中,有五個是中州最負盛名的大廚,剩下那些個都是他們帶來的徒弟。這類奇技淫%~巧,始終還是人類最出色。」徐陵江答道,「這些人原本都是給盟會後面的筵席準備的,沒料想派不上用場了。」五味調和之道,人類天生就優於其他種族,蠻人的大廚比不過。
「那倒未必。」神王淡淡道,「說不定已經用上了,卻不是做飯燒菜。」
烏謬忍不住大笑,問神王:「你莫不是以為,這起驚天動地的大案是凡人所為?」
不怪他覺得荒謬,任誰聽說幾十隻螞蟻就能啃死一頭大象也會覺得荒唐。
皇甫銘目光落在矮几上那一壇黃酒「蘆花香」上,心裡沒來由煩躁,面上卻還得從容:「震山蠱從藥王村投進井裡的可能性最大。」
「那已經是很早之前的事了,早在廣成宮被你們滅門之前。」烏謬笑道,「投蠱之人想對付的是廣成宮,不是聖域。」
這些他都知道。皇甫銘輕蹙劍眉:「天隙洞開以後,仙宗就鮮少再互相攻擊了。」那時,所有修仙者的共同敵人已經變成了蠻族,「所以投蠱時間應該在天隙洞開之前。這一次幕後主謀清楚地知道蠱蟲投放的時間。」
「也就是說,此人很可能曾與廣成宮為敵,大概曾是廣成宮的對頭之一。」烏謬悶了一口酒,「但是你別忘了兩件事,一,修仙者有天道為後盾,二,虎嘯峰任哪個修仙者也進不來。」
作為盟會舉辦地,虎嘯峰的戒備守衛之森嚴自不用說,還有無數大能的神念交叉巡視,身負靈力的修仙者只要踏近一步,立刻就會被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