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是知道。」這麼漫長的歷史無法被遮蔽,天道自會觀察,沃答道,「我不知曉,那時連我都還未出生。」
寧小閒會心一笑:「有關攢金部落的文史,確切來說,有一本攢金部落的大巫凶自己手寫的秩史,當中就提到了『真命之體』。在弁慶的記憶,這四個字總共也只出現了一次。」
「所以說,不是蠻祖首創。」
「不是。我特地讓塗盡標明了日期。雖然弁慶自己也記不太清楚,但這部秩史誕生的時間,比神山事變至少要早上一千一百年不止。我懷疑『真命之體』四字就是這位大巫凶本人的發明,在同時期的其他資料里,人們將蠻祖敬稱為『天神之軀』,巫凶創出『真命之體』的說法大概是與之對應。」
她嘿嘿一笑:「弁慶也讀過這本書,觀感是沙玉俱全,一方面裡面確實對攢金部落的歷史進行考究與細節,另一方面同樣充斥著大量浮誇的傳說和附會,讀起來怪誕不經。」所謂秩史有別於正史,沒經過那麼多官方的、權威的考校,時常具有主觀色彩濃烈的記敘。
轉輪王若有所思:「所謂的『真命之體』,也被歸到荒誕一類?」
「或許吧。」她沒有下結論,也沒資格下結論,「這位大巫凶有時還替自己的人類女奴接生。這在當時被認為是骯髒而沒有尊嚴的活計,大概連攢金部族的族人都覺得他太古怪。他寫出來的東西,大家很可能不會當正經書看。」
「這位大巫凶認為,攢金部落之所以和蠻族正統一樣耐活,並不是因為他們的教育有多麼成功,制度有多麼完善、領袖有多麼強大……或許這些因素都有一些。但以蠻族王室為例,能延續數萬年的部族一定有自己的主心骨和殺手鐧,攢金部落也不例外。其實它面臨危機無數次了,至少有三回是實質性地解體。換作其他部族早就從此分崩離析,被湮滅不見。可是攢金部落卻總有人能站出來力挽狂瀾,消滅強大的外部敵人。」
她頓了一頓,強調道:「都是了不起的個體。」
沃平靜道:「英雄。」
這不是感嘆句,而是陳述句。無論在過去、現在還是未來,能領導族人抵抗外侮的,都會被尊為英雄。
「是的。大巫凶算過了,這樣的英雄,在攢金部落歷史上一共出現了十三人。而且他言之鑿鑿,這十來人很可能都有血緣關係!」
沃截口道:「你是說,他們都來自於同一家族?若真如此,隨著攢金部族的強盛,整個蠻族都應該知道才是……」蠻族王室是真神血脈這事,不也盡人皆知?
「不,攢金部族一直是母系氏族,按其傳統,新生兒一直跟從母姓。這個規矩一直延續至神山變故前不到一千年才改過來。蠻族的人口出生率又很高,所以其種族的內部關係特別複雜,連他們自己都理不清楚。超過五代以後也根本無人可以弄清了。」寧小閒呼出一口長氣,「因此我們現在不可能找到這十三位大英雄的族譜來考據文獻作者的推斷是否屬實。我們能確定是,這些英雄的力量確實很強大,至少有三分之二達到了神境,最差也不低於混元境。他們當中僅有一人領導攢金部落抵禦外敵失敗,因為那一次,攢金部落的對手是蠻族王室!」
蠻族王室的保護傘是萬古第一神人,攢金部族和它的英雄再怎樣強大,也不可能戰而勝之。
她越說越快:「自那一役失利以後,攢金部族就歸順了蠻祖,整個蠻族基本完成了大一統,而攢金部族和其他部族在戰後得以保留原有的領地,卻要對蠻王和蠻祖效忠。」說到這裡,不知怎地忽然想起了廣德說過的、那個食嬰惡獸的故事。
沃低聲道:「或許在這一役後,蠻祖也發現了攢金部落格外強大的原因?」
「大巫凶將他們稱為『真命之體』,雖然有誇張本族英雄的成分在裡面,但也足以說明在巫凶心目中,這些人是有能力與蠻祖相提並論的。」蠻祖的了不起之處在於,如果你只是普通平民,你仰望他、敬奉他就可以了;而如果你是強者,是叱吒一方、永不服輸的豪強,你會發現,你還是只有仰望他、敬奉他的份兒。也正因為你爬得高、看得遠,才明白眼前這座高峰是何等高聳入雲、非人力可以逾越。
莫說是這些前輩了,隨著寧小閒自身修為和境界的提高,這種感受也越發深刻。
巫凶比常人看得更高、更遠,可他依舊將真命之體與天神之軀並論,可見其對於本族的大英雄們有多麼崇敬。
「可惜的是,大巫凶也沒弄清楚真命之體的本質是什麼。」寧小閒長長嘆了口氣,滿是惋惜,「每個英雄表現出來的戰鬥特質都不一樣,這也說得過去,因為他們本來就不算一脈相承,可是從中根本也找不出任何規律。」
沃插了一嘴:「除了血緣。」
「對,除了血緣上有關聯。最後他只能總結,真命之體這種特質應該是由母體攜帶的遺傳物質來傳承的,並且遵循某種出現規律。他認為最靠譜的說法,就是隔世代遺傳。」她打個比方,「就好比每過三十代、五十代就出現一個真命之體,當然,我只是作個假設。」
「假設他的推論正確,那麼蠻祖之所以寵%~幸夏靈姬,大概就是摸清了真命之體的規律,認定夏靈姬的孩子繼承了這樣奇特的體質。」她輕輕呼出一口氣,「其實長天曾作過假設,關於蠻祖為何需要真命之體。」
沃自然大感興趣:「請說。」
「和最初的蠻人一樣,蠻祖的資質平平,只是部族成員。我在神山里看過的資料對他多有修飾,稱他出生時天降血雨,森林中百獸哀鳴,隱喻絕世強者問世。當然了,這只是後世蠻人強加上去的討好和附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