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神王的要求下,典青岳用蜃珠將小女兒的影像取給寧小閒看,讓她能依樣化形。而對於這位神王身邊的近臣,典青岳全家的資料早在數月之前就遞到寧小閒案頭,那是經過了奉天府的精心打探而擷取的情報,精準度很高。因此對於典靜雲的性格、習慣,她事先皆有了解。
神王倒是興致勃勃在一邊看她巧手易容,嘖嘖稱讚之餘還伸手向她討要化形露。寧小閒只得咬牙切齒說自己珍藏的只這麼點兒,用完就沒有了。
神王當然不信,卻也不勉強她交出。化形露從花骨朵中滴落,只要曝在空氣中一小會兒即失效,並且除她和長天以外誰也沒有乙木之力,不能催發奇花生長、產露,蠻人就是拿了種子在手也無用。他縱然好奇,也知道她絕不會給。
反正她足上還扣著金環,有這東西在,無論她變作何等模樣都逃不過他的追蹤。寧小閒盯著他笑嘻嘻的俊臉,恨不得打上正反十八記耳光:化形露的秘密,算是在他眼皮底下徹底曝光了。可是她不用出化形露,難道以本來面目去出席朝聖大典?
兩害相權取其輕,她只能犧牲這個情報了。
唉,她的底牌又少了一張,這也在神王算計當中吧?
話說回來,雖然通過觀察入微,她能將自己扮作典靜雲,可畢竟沒聽過這位嬌女說話,因此模擬不來對方的聲線,這一開口就讓陰素霓抓到了破綻。
典青岳正想上前幫她解圍,卻見寧小閒抿嘴笑道:「出發前偷吃一枚桑切果,居然讓公主逮了個現行。」
陰素霓哦了一聲:「怪不得呢,聲音倒是變得更好聽了。」
桑切果是天外世界的特產,果實如桑椹,酸甜可口,但吃進之後收緊聲帶導致變聲,效果能持續大半天。蠻族孩童經常摘它來變聲玩耍。
寧小閒這抿嘴的動作是典靜雲常做的,她模仿起來維妙維肖,陰素霓本就是隨口一說,現在更不起疑。
典青岳走到兩人身邊,正要找個理由將寧小閒支走,不意後者正對著他走來的方向,不待他開口即輕喚一聲:「爹爹,公主今晚下榻我們家中呢!」
典青岳被她這聲情深意長的「爹爹」叫得一陣心悸,再聽清內容不由得狠吃一驚:「什麼?」
「典靜雲」笑嘻嘻望著他道:「公主頭一次來神山玩耍,爹爹您安排她住得又遠,我便邀請她到府里來住,今晚我們正要秉燭夜談。」
這哪裡使得!典青岳正要找個理由婉拒,陰素霓已經笑道:「素霓要叨擾大軍師了。」
「不」字到了嘴邊,典青岳也只得咽了下去,讓自己笑得如沐春風:「哪裡哪裡,公主駕臨、蓬壁生輝!」暗中卻給寧小閒傳音道,「娘娘這又是演的哪一出?」
寧小閒此刻沒有功力在身,無法傳音,只一雙妙目望著他,依舊是巧笑嫣然不打半點折扣。
典青岳無法,只好向唐努爾投去滿眼問號。
他道行不深,但位高權重,連唐努爾這樣的神境也要敬他三分。結果後者聳了聳肩,臉上滿是無辜,意思是「我攔不住」。
摩詰天的二公主和典青岳的小女兒聊天,她有什麼理由非要去堵著攔著?
典青岳也明白這個道理,只得輕聲道:「好罷,那麼我交代下去,要府里好生布置一番。」陰素霓怎說也是摩詰天王女,該給的規格就一定要給。他又知道陰生涯和神王之間的秘密約定,眼前這位指不定何時忽然變作神王的枕邊人,他現在哪好怠慢?
他這裡人往外頭走,耳朵卻豎得老高,唯恐聽到寧小閒再給他捅破個天出來。這位玄天娘娘果然不是省油的燈,他只離開了小半刻鐘不到,她就給他拎了這麼一樁麻煩出來!
她這麼一邀請,陰素霓這麼一答應,待會兒「典靜雲」就得陪著摩詰天公主前往典府。那麼順理成章地,「寧小閒」暫時就回不了觀明峰。
且不說神王得知這消息以後會怎麼想,典青岳也好奇寧小閒為何要進典府,莫不是想半路逃走?這說不通啊,神王在她身上布下禁制,她根本無路可逃。以玄天娘娘聰穎,早該想明白這一點才是,不會做無用功平白惹人笑話。
所以,他府里有甚吸引她的地方?還是說,她要對陰素霓下手?
若說別的凡人能危及摩詰天公主性命,典青岳是不信的。偏偏眼前這位玄天娘娘,她攪出來的驚天動地的大事,那是數也數不清了,他哪敢掉以輕心。
唉,神王真是給他塞了好燙手一個山芋。
典青岳思緒如飛,決定待會兒回府就命管家徹查一番,耳中卻聽到陰素霓對「典靜雲」道:「聽說大軍師給你找了一門好親事,兩個半月後就要完婚?真要恭喜了。」
典靜雲的確訂親了。寧小閒頂著她的身份,卻輕嘆一口氣:「我倒羨慕公主自由自在,戎馬功業,想嫁哪個男人只要勾勾手指頭就行了。」
典青岳忍不住回頭呵斥她:「說什麼渾話!公主莫與她一般見識。」最後這句,當然是對陰素霓說的。他一下就聽明白了,寧小閒在套話。
陰素霓卻只當她是典靜雲,遂搖了搖頭:「我要的男人,怎麼勾手指他也不會來的。」想起意中人,聲音中難免帶上兩分落寞。
「公主要的男人?」寧小閒假意瞪大了眼,看看她,再看看遠處的神王,一下恍然,「日久見人心,神王定會識得您的好。再說了——」她忽然吃吃笑道,「再說,山不來就您,您何不去就山?」
她這裡想盡辦法給皇甫銘找事兒。只要陰素霓能纏住神王,後者就沒空來找她麻煩了吧?
去……就他?陰素霓性子有蠻女的直爽,這會兒臉上微紅,卻道:「靜雲說得對。就算緣由天定,也還需自己爭取。」
緣由天定?寧小閒看她眼波流轉,面帶扭抳,分明有幾分羞意,於是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