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影如果真地受到了傷害,必然反映於身。
虛泫也是一下發現其中機竅,丟下眼前獵物,回身就來搜逮這突擊者。它只要微一扭頭,那兩根負責捕獵的攫腕一下彈出,直取這聖人境面門!
那速度自不必說了,甚至還要遠遠快過人類的思維。中途有個混元境躲閃不及,被它蹭過,於是像個溜溜球一般被擊飛出去百餘丈遠!
其餘人都驚呼一聲:「元茂!」可是聲音剛剛出口,沉淵的觸手已到,雖然塊頭巨大,其尖端卻鋒利過針尖,若是這名為元茂的聖人境真被正面擊中,恐怕是腦漿迸裂的結果。
畢竟誰也不敢跟神境比力氣。
幸好他的手從未離開過捉影鏡,早一瞬曲起中指,把虛泫的影子一下彈開!
鏡子裡就這麼大點兒地方,沉淵的影子也不過就是從正中央被彈到了邊框。可是現實里的虛泫也像是被無形的大手猛力一推,龐大的身形一下位移了至少有十餘丈之多!
所謂差之毫厘,謬以千里,那射向元茂的一擊頓時偏了十幾度,正好打在他腳邊的河面上,激得水花陡然炸開、綠漿四濺。
然而射偏就是射偏,元茂毫髮未損。最重要的是,所有見著這一幕的蠻人眼裡都重新亮起了光:
因為,神境也並不是所向披靡!
原本東海神君出現,龐大的身形、強大的力量帶來同樣沉重如山的壓力,在所有敵人心中都種下了心灰意冷的種子。
那可是神境,這世間最極致、最巔峰的力量,自己在它面前渺小得好比滄海一粟,有必要抗爭嗎?有必要搏鬥嗎,反正最後結果不都像蒼蠅一樣被人家反掌拍死在牆上嗎?
可是捉影鏡的作用讓所有人明白,哪怕這裡沒有蠻族的神境相護,他們對上虛泫也還有那麼一點點制衡的能力。
哪怕只有一點點,卻也足夠了!大堰相對沉淵龐大的身形原本就顯得狹小,虛泫又被推出去十餘丈,立刻就將身下的大堰袒露出來。
這正是進攻的最好時機。
明眼人一看就明白,由聖人境來發動捉影鏡的力量略有不足,否則元茂第一下划過沉淵影子的時候,虛泫的觸手本該斷去的;元茂彈飛影子的時候,老沉淵本該像影子一樣畫出拋物線,落到遠遠的海里。
然而,並沒有。這說明捉影鏡因為使用者的境界不足而出現了效能遞減,並沒能展現出自己真正的力量,又或許它對神境的作用本來就不大。
然而,這麼一星半點的制約足矣。這個等階的戰鬥豈非就是爭分奪秒?
餘下的蠻人大能一言不發,抓住這千載難逢的空隙直接轟擊奇凌堰!
只有打穿了這堵大堰,放鳴沙河水一條出路,溢洪平原的劣勢才能得到遏止。
元茂站在半空中,再一次捏住了鏡中的影子——只要再作一個動作,或許還能阻住東海救護大堰的手段!
虛泫龐大的身軀都變成了紫紅色:這是他怒極一時的標誌。
沒有第一時間打下半空中這些煩人的對手已經很掉價了,再被區區一個聖地境給延緩了自身的行動,對老沉淵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
虛泫比磨盤還要大上十倍的眼睛頓時瞪圓了,體表也散發出淡淡紅光,接著吐出一口墨汁!
它雖然天生無嘴,卻有呼吸的腔道。
這一口黑墨就從中噴出來,瞬間霧化,籠罩了方圓十里的天空和海面。
外頭驚雷閃電暴雨怪濤,這裡面卻只有伸手不見五指的黑!
這是連混元境、聖人境的神念也穿之不透的黑暗,引申出來深沉的恐懼,那是百萬年前蠻人\人類還沒有掌握火的妙用,黑夜深植在他們心中、鐫寫進身體細胞的惶惶不安。
無論敵我雙方,每一個人在失去當前目標時的下意識反應,自然就是自我戒備,第一時間提起全身力量,嚴加防禦。元茂也不例外。
可是這時候戰局中出現了最關鍵的變化:
這裡只餘一片黑暗,也就沒有了光。
沒有光,自然也就沒有影子。
捉影鏡里也只有一片漆黑。
在這裡,它一點用處也沒有!
元茂的戰鬥經驗當然也是豐富無比,明白這種情況下自己是萬萬不能點火的,否則這團團黑暗中只要出現一點亮,立刻就會變作眾矢之的——何況這是對方放出來的神通,能不能傳導光還不好說呢。可是他也清楚,這是沉淵的神能範圍,他看不見別人,虛泫卻是八成能將他看個仔細。所以眼下最好的法子,即是轉身就跑!
只有跑出黑霧籠罩的範圍,他才能收回一點安全,收回對捉影鏡的控制權。
就在這個時候,他腦海中忽然警鈴大作,似是有極度危險靠近。
元茂毫不猶豫往外斜奔而出。
一個聖人境在逃命的時候,身手有多敏捷自不待言,那是心裡轉過一個念頭的速度就躍出去數百丈遠,轉眼就要衝出暗黑天幕範圍。
就在這時,他覺出身側有一縷微風拂面。
這裡是鳴沙河上空,來往的風都是常客,卻不曾有哪一回像現下這樣傳遞給他迫在眉睫的威脅。
元茂忽然覺得眉心一點刺痛。
這當然不是真正被捅中,而是對於即將到來的危機的敏銳感知:有人暗中鎖定了他,這一次攻擊正衝著他的面門而來。
在這樣黑暗的環境當中,對方根本不需要收斂殺氣。所以他感受到的,是刀鋒一般尖銳的凌厲氣勁。
這股力量洶湧卻純粹,絕不似他方才交手過的妖修那麼戾氣四溢。
間不容髮之間,元茂當然要遵從自己的本心行事,因此他的下一舉動即是將本命法器抵在自己額頭,擋住這刁鑽而兇猛的一擊!
可是預想中法器交擊的「叮噹」脆響並沒有出現,眼前空空蕩蕩。
那樣蓄勢待發的一擊,居然被對方憑空撤回了?
他心底不見鬆快,後背反倒是寒毛直立,似是有大恐怖就在前方,而他一無所覺,不知道它來自何方。
而後,一股尖銳的疼痛突然從識海中炸開,毫無徵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