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過去的三百年間,許是受到蠻族即將捲土重來的壓力,南贍部洲的煉器水準真叫一個突飛猛進,尤其空間術法有了長足發展,「小洞天」就是其中一項重要成果。
三百年前,連天上居這樣的大陸一流商會,開闢出來的小世界也是固定一處,不可移動。現在麼,隨身空間的容量普通增大不說,有些兒還能裝填進生命體。當然最強大的變化,是出現了類似於神魔獄這樣可以裝載眾多生靈的小世界,因裡面花紅柳綠、別有洞天,又被稱作小洞天,並且可以隨身攜帶。
當然了,通常情況下小洞天的容量也是有限的,不可能將這麼多人都裝入安置,所以平原上還是支起了一頂又一頂帳篷,多數平民依舊要露宿在原野上。
幸好神山的出現當即壓迫得兩條大河改道,平原上的水網形狀立刻改變,有兩條河道延伸到了難民的棲所來,所以乾淨的水源是不愁了。中京原本就聚集了無數權貴,發生這樣的大變故以後,他們都向附近的城、區、縣發出命令,從最近的糧倉調派糧食過來,衣物被褥、藥物等民生物資也在源源不斷的運輸當中。
與此同時,中京督務局也在分批分次將平民往最近的人類聚居點護送過去,以減輕平原上的壓力。這事情耗力已極,卻非辦不可。事實上,任何物資的發放,包括難民去向的安排,都會引發平民的大哄搶,仙宗不得不下大力氣維持秩序。
就在這個時候,天隙突然開了,簡直雪上加霜。
這晴天霹靂一下的消息兜頭砸下,各宗派都是立刻扔下手上要務,要麼商量對策,要麼緊急布置兵防,哪有閒心再管平民瑣事?因此整個營地更加混亂不堪。
長天恰好就在這個時候返回。
他就是隱流的主心骨,青鸞等高層見到他,都是長長吁了口氣。
再過得一小會兒,塗盡、屍陀舍和七仔等人也奔了回來,手裡還提著兩個蠻女。
這兩個蠻女的服飾,看起來都有些古怪。七仔咧了咧嘴,卻沒有笑意:「在神山里找到的,是駐守神殿的侍女,有三個護衛抵死不降,被我們殺了。神山裡面多蠻獸多機關,人卻不多。我們搜過十餘個山峰,只找到這麼幾人。」他又補充一句,「各宗派進山的隊伍,這時多半往回撤了。」
屍陀舍笑道:「神山本就不是給人住的地方。」神的居所,要那麼多人作甚?她這時眼望遠方,躍躍欲試。
那才是她的登天之梯。這場大戰,她等待了足足三百年。
「神山變故,駐守雲殿的人都死光了,只有偏遠之地還有倖存者。」長天接下去道,「再派人進山,如果雲殿的嬰兒沒有被其他宗派取走,就抱回來吧。那是前鏡海王皇甫嵩雲的兒子。」
哪怕此刻憂心忡忡,眾人也被這消息震得瞠目結舌。青鸞失聲道:「甚……皇甫嵩雲的兒子在神山里?那皇甫銘又是什麼來路!」
「他是蠻祖的親生子。」長天面沉如水,不顧眾人被這接二連三的勁爆消息震得七葷八素,「開戰了,告知戰盟,全員戰備!」
這場大戰,蠻族期待了三萬年,而南贍部洲準備了三百年。
短兵相接的時刻,提前到來了。
眾人肅然領命,各行其是。
長天向塗盡點了點頭,後者會意,直接將侍女拖下去審問。這種事情,無須神君大人耗費寶貴時間親自過問。
長天這才將沙漏項鍊交給青鸞:「花想容丟失的鏈墜,有空再還給她吧。」
青鸞大奇:「這是哪裡來的?」
「神山,雲殿當中。」長天淡淡道,「項鍊是被柳青璃盜走的。」
原來是陰九靈!青鸞嚯然抬頭,看來花想容輸得不冤。
外頭響起了叮呤呤的聲音,三長兩短,這是戰盟召開緊急會議的信號,各派首腦也會立刻趕去。
青鸞心念電轉,多問一句:「神山怎會突然出現?」
「海勒古和柳青璃解開了神山的封印。」長天已經轉身往帳外,「下去吧。」
話音未落,人已經去遠了。天隙提前洞開,恐怕還預示了其他的隱憂,必須趕緊安排。青鸞望著帳外,只覺滿心都是問號:看來神君大人和陰九靈的轉世已經打過照面了,不知是怎樣的情景?他居然沒將陰九靈拘下來嗎?女主人知道了,會不會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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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贍部洲東部,栩苓山。
這裡是山林腹地,平時荒無人煙、蟲豸遍地,此刻卻靜得落針可聞,天上雀鳥都沒了蹤影。
理由很簡單:山谷當中,突然多出來一道奇異的光幕。光幕之前,足足三萬修士屏息以待。
它的寬度達到了驚人的六十丈(近二百米),如果有人三百多年前也曾經到過這裡,或許會發現這比起當年原地開放的時空裂隙,足足寬大了兩倍不止!並且其表面不時掠過波紋,好似春風吹皺的池塘水面。
透過光幕,另一個世界的場景也顯現出來。可惜,誰也看不出究竟,因為那裡大霧瀰漫,濃厚得深手不見五指。
絲絲縷縷的霧汽甚至從光幕當中飄了出來,將這片山谷也改造得模糊不清。
天隙開得突然,許多年輕修士先前使盡渾身解數趕來,卻連大氣也不敢喘上一下,牢牢攥緊了手中的法器,只覺得掌心微潮,也不知是心情緊張,還是空氣中的霧汽凝成了露水所致。
一道光幕聯通兩個世界,那一側,是窮凶極惡的蠻人,三萬年前這片領地上最不受歡迎的主人。
如今,他們捲土重來。
林地越發安靜了,門那一側同樣悄無聲息。多數人都能聽到自己撲通的心跳。
也不知這一場大戰結束之後,還能不能聽到這許多有力的心跳聲。
萬簌寂靜中,草叢裡忽然躥出一隻牝鹿,大搖大擺往光幕前去了。
這隻亂入的牝鹿也是個心大的,眾目睽睽之下還停下來左顧右盼,恰好就蹲在光幕前。它望著光幕猶豫一下,似是沒有勇氣進入,撇了撇嘴繼續向前逛走了。
周圍的一切都靜極了。
眼看這頭鹿就要安然無恙地離開,光幕里忽然有巨爪探出,將它一把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