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會的都是一方首腦,心思玲瓏之輩,大家心裡都跟明鏡兒似的:即使是撼天神君,也不可能用戰盟將整個南贍部洲團結一心,這是修仙者的散漫天性決定的。
不過這裡不乏有識之士,仍能分析敵我優劣,給大家打一劑強心針。
蠻族入侵南贍部洲已經是鐵板釘釘的事實,這種跨位面的大戰沒幾個人有現成的經驗可以借鑑,但大致來說一定是分作兩個部分。首先是跨越時空裂隙的搶灘登陸戰,打個比方,聖域境內相鄰著的兩個時空裂隙,也許在南贍部洲的出口正好南轅北轍,一個在東部、一個在北部,那麼它派出來的兵力跨過位面以後,就會處於孤立無援的尷尬境況,很容易陷入仙宗的大包抄當中。
這就是本地仙宗的優勢了:守株待兔。
但反過來說,如果仙宗不能有效攔截敵軍的有生力量,被蠻族大軍成功突圍、會師,那麼這個階段的優勢就會失去,從而進入戰爭的第二個階段,也就是陣地戰。
從目前天外世界蠻人的實力來看,進入第二階段也是板上釘釘的事實,終歸走不脫這個結果。問題在於,本土仙宗能不能在蠻族的搶灘戰中儘量消減敵軍的數量,這在後面將起到決定戰爭走向的重大作用。
當然即使戰爭發生在南贍部洲,眾仙宗也是擁有主場優勢的,天時地利人和,都在自己這一邊,畢竟蠻族已經離開了三萬年之久,在修仙者的有心導引下,南贍部洲的平民百姓早將蠻族看作了最愛生啖人肉人血的怪物,比修仙者更加不堪,一旦他們爬到自己頭上作了主人,以後迎接大家的就是地獄般的水深火熱。因此民間反對蠻族入侵的聲浪還是很高的。
……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也沒有不散的會議。尤其大家得到了不得的情報,都要趕回去早作布置。
三日之內,中京內的大小宗派又已走得七七八八了。
汨羅也前來辭行,望著長天卻道:「她呢?」
「她」是誰,兩人都心知肚明。
長天忙著公務,頭也不抬:「閉關。」見不著最好,他的夫人也是這死狐狸能惦記的?
寧小閒吸納了古納圖的力量,又需要新一輪的閉關消化。時間太緊,也不知道她能不能趕在戰爭開始之前出關。
接著,長天又生硬地道了一聲:「恭喜你,晉升真仙。」從懷裡取出一個盒子,丟給汨羅,「給你的賀禮。」
這段時間以來南贍部洲發生的大事之一,就是奉天府主成功晉升為真仙之境。
從仙人到真仙,他只用了三百年,這火箭升天一樣的速度真讓其他人羨慕到眼睛都紅了。這世上仙人有數千之多,能百尺竿頭再進一步的,百不存一。通天大道是越走越窄,多數人都止步於當下,只能望著高處徒勞喟嘆。
長天卻知道純正的天狐後裔在渡過了天劫以後,才真正得到天狐一族的傳承,那是鐫刻在血脈當中、一代又一代前輩的心血、經驗結晶。汨羅有這樣得天獨厚的優勢,能夠踩在巨人的肩膀上前行,自身又是聰明絕頂,仙人與真仙之間那一條巨大的鴻溝,也終是被他輕輕邁了過去。
汨羅打開盒子一看,也不由得動容:「血梧桐枝?」
盒子裡躺著的,是一支二指寬的樹枝,乍看之下像是路邊隨便折下的,不過是布滿了細密的、血紋狀的細絲,像是人身上的毛細血管。汨羅何等閱歷,這東西又是修仙者人人艷羨的寶物,當是被他一眼認出來了。
他也不由得喟嘆一聲:「替我謝謝她。」
長天沒好氣道:「你怎知是她送的?」他就鬱悶了,明明特想將眼前這人腦袋扭下來,可是為了戰盟起見,為了即將到來的大戰起見,還得維護好表面的關係。
汨羅微微一笑:「難不成是你送的?」這傢伙恨不得生剁了他,怎麼會送此等至寶給他?
長天哼了一聲:「拿回去雕作你的模樣,嵌入髮絲,可以替死一次。」
汨羅小心翼翼收好,長天抬眼見到他這模樣,只覺指尖發癢,牙根兒也有些癢:「沒事了。」
這意思是你可以走了。
汨羅卻沒有轉身的意思,只是聳了聳肩:「你先前告訴我,鶴來城天隙的假情報是摩詰天傳遞給沙度烈的?」
「嗯。」
「這就有些古怪了。」汨羅一本正經,「摩詰天嫁了王女到沙度烈去,如果給的假情報,不怕沙度烈最後翻臉將陰素棠殺了?據我所知,陰素棠還是深得父母歡心的,不應派她前去送死。再說時空裂隙洞開在即,蠻人也不該急著窩裡鬥。」
長天停筆,望了他一眼:「依你之見?」
「這其中,或許又有什麼機竅也說不定。」汨羅意味深長地笑了,「不過這對南贍部洲來說是好事,至少沙度烈被削弱了。」
長天沒有接腔。汨羅並未說錯,當時他偽裝作重泯隱在沙度烈迎親隊伍當中,混進了陰素棠的夢裡,利用塗盡的魂魄分身套問天隙的情報之餘,也順便混淆了她的記憶。這事情聽起來玄乎,要辦到卻當真不難。
魂修分身在夢中是以陰素棠的母親身份出現的,本來就讓她有親切感,每次檢查「女兒」背誦天隙數據的時候,都特地對其中的一小段進行歪曲,這麼重複幾次,陰素棠潛意識裡就記住了錯誤的數據。先前已經說過,人的大腦是很奇怪的器官,它記住的東西並不客觀,只是自以為正確。
陰素棠已用這段錯誤的指令取代原有,但內心堅信它的正確性,所以在烏謬面前發下血誓也沒有應誓,因為她「認定」自己說的一字不差。
這段指令,就是長天的傑作。烏謬以它為依據來計算,一定會算出啚炆封地內有個裂隙是直通往南贍部洲的中州鶴來城。以他強勢的性格,又一定會要求王儲將這處天隙讓予王軍,從而激發這二者之間的矛盾進入白化熱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