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臉上分明寫著「那最好不過」,所以烏謬在她開口之前道:「好了,無論你查出什麼內幕,我都不會殺你。
得他承諾,寧小閒才點了點頭,還有事不解:「這般機要,怎不讓娜仁去辦?」
娜仁才是他真正的心腹,烏謬看來是什麼機密都沒瞞著她,豈非是辦事的好人選?
「術業有專攻,她最擅守御之職。」
寧小閒聽明白了,烏謬這是變相誇她。她已將資料記好,這時站起來道:「那我先走嘍?」
烏謬頭也不抬:「你要去哪?」
「……回家啊,去理清思路,完成您交代的任務。」
烏謬這才望她眼:「文案工作就在這裡辦吧。」
「哈?」這傢伙想幹嘛?
「你是我的侍讀。」他的視線對上她的臉茫然,「豈非就要跟在我身邊?」
侍讀是這個意思?
「……哦。」她只好重新坐了下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烏謬這是不放心,所以打算親自盯著她嗎?
烏謬打了個響指,就有專人抬了桌椅進來給她,就置在監國大人右下,又備了筆墨紙硯。
她認命地坐進去,開始翻看卷宗,畢竟卷面閱讀更加直觀。
唉,怎麼有種初中自習教室複習備考的感覺?
和大監國同處室自然是壓力山大,不過她沉迷于思考,很快就將這人忘到腦後去了。
這期間時常有人進出,向烏謬稟報事務都是細聲細氣,離開時難免要多看她眼。監國大人有過很多侍讀,真正侍在身邊陪讀陪閱的,又能有幾個?
烏謬偶爾抬頭,目光從她身上掃過,意蘊難明。
……
接下來的兩天內,她都奉命去監國府中侍讀。換作別人在大監國眼皮底下幹活,早就坐立不安,幸好她已經習慣和氣場強大的人共事了,多數時候頭也不抬,試圖將資料中的線索理順。
戰爭資料洋洋灑灑數萬字,她要字句慢慢推敲,這工作量又是何等巨大。
不過拿到手的這波資料也真是很有料啊。
從時間點來看,烏謬為什麼要趁著她還未就職、還未進入王廷之前,就將這個任務交給她?他的心腹遍布沙度烈,為什麼不委派他們,反而將這事托給了名不見經傳的她來辦?除了重溪最近的表現實在可圈可點之外,若是細細琢磨還能分析出其中不樣的訊息來。
大監國在沙度烈已是手遮天的人物,調查自己地盤上的事卻還需要如此謹慎,為什麼?
來,可能此事確實牽連甚廣;二來,他想瞞過誰呢?
在沙度烈的國境當中,有誰還能讓他如此忌憚和防範呢?
唔,其實,還真有那麼個人!
她的神念何等強大,雖然不能將卷宗帶走,但資料上的每個字都刻在了腦海當中,現在遍又遍反覆翻看,終於是咂摸出點頭緒來。
這份資料經過了拼湊。烏謬雖說不指明具體方向,讓她自由揮,但他遞過來的卷宗顯然經過了自己的推敲,在材料的收集上難免按照自個兒的心意會有側重,這些怎麼能逃過她的眼睛?
比如說,材料裡頭就有當時整個沙度烈的軍事分布圖。從圖上的標註來看,孤木部落和聖域死磕的時候,烏謬領導的銳金部主力在大西南戰鬥,啚末領導的厚土部精兵在東部與勁敵廝殺,都抽不開身。唯增調過去的支三萬人的軍隊,最後和孤木部落起,全部葬身戰場。
所以這場戰爭需要重點關注的線索在哪裡呢?有什麼東西是令大監國覺得不對頭,需要她找出和梳理的呢?
更重要的是,她能察覺出這事情連烏謬自己也覺得心裡沒底,否則就會直接告訴她追查的方向了。
如果從她方才推導出來的細節往下深究,這場戰爭需要注意的地方絕不僅僅是時間。她眼睛又瞄到了地圖上,然後問烏謬:
「那時候,特木罕在東部的對手是誰?」
「是黑水部族的主力軍。」她沉默了這麼久度開聲,烏謬也是毫不隱瞞,「自中平大戰之後,沙度烈境內的形勢倒轉,我們開始占了上風,其他部族損失慘重,啚末和我於是趁勝追擊。他在東部截擊黑水部的主力,令它不能與聖域的援軍相會合。那戰之後,黑水部元氣大傷,從此蹶不振。」
因此,啚末的東部戰場也是至關重要,所以才抽不出手去援助孤木部落吧?至於烏謬更不用說了,他在大西南的戰事也處於膠著狀態,從地理位置上說離孤木部落實在太遠,根本不可能搬師回救。
「中平之戰,指的就是……」她上下打量了烏謬眼,欲言又止。
他倒是毫不諱言:「是。正是我們搶下中部十二州的大會戰,也是在那戰最後,我們斬下了赤火部的神境。」說到這裡,眉頭微蹙,「我還以為你知道。」
「我出身黑水城,小地方的人能知道中平大戰的名稱就不錯了。」她翻了個白眼。其實蠻人的教育普及得挺好,不像南贍部洲的廣大平民連大6基本史都不清楚。話說回來,中平之戰是整場內戰的轉捩點,從此之後強弱之勢互易,勝利的天秤慢慢傾向啚末和烏謬聯軍這方。然而代價也是慘重的,沙度烈直接殞落了名神境,而啚末受了重傷,烏謬也中了詛咒。
烏謬笑了笑。他怎麼忘了這茬,她就是再聰明,也需要熟知沙度烈史,腦瓜才有用武之地。當下他挑了幾個重點,將沙度烈的內戰史講了遍。
他的言語精準到位,沒有半點添油加醋,但是說完以後天也黑了。立在邊的侍者悄悄看了寧小閒好幾眼,暗道能讓大監國親自、耐心講解的人,以後定要分外巴結。
寧小閒當然也是逐字逐句聽完,中間偶有提問。她雖然事先對沙度烈歷史有所了解,但那都由暗探報來的零星線索拼湊而成,哪有今日烏謬講解得這樣系統而精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