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以寧小閒的記性還是想不起來,因為當時她只見到了娜仁露在帽子外的下半張臉。
娜仁側了側頭,也不否認。
果然是她,這樣看來,大監國對她實在是信任有加,化身不瞞她,連藏在地下的神樹也不瞞她。唔,說到這裡,她順口問起來:「對了,監國大人為何要救治古納圖?」古納圖就是廢墟當中神樹的名字,也是當地部族對它的敬稱。她在王都不便提起「神樹」這麼敏|感的字眼,就以別稱代替。
「監國大人沒有告訴你?」
「沒有。」烏謬沒說原因,但她已經隱約察覺到它的重要性。
「那麼他就是不想告訴你。」娜仁淡淡道,「想留在監國大人身邊,你就得學會不要去惹怒他。」
她看著寧小閒,皺了一下眉:「你若以為監國大人對你有些好感,就能恃寵而嬌,那就錯了。」說到這裡頓了一頓,以為重溪面上至少會有些許難堪或者不服氣的神情,哪知這小姑娘坐了下來,瞪大眼睛望著她,竟然是一副想聽下回分解的模樣。
她只得往下說:「特木罕在統一沙度烈的過程中,曾經得過一名絕色。那是名揚黑水部族的第一美人。」
寧小閒正襟危坐:「然後?」她最喜歡聽八卦了!
「她的美貌實是動人已極,連石頭人都會動心。傳說她黑水部族被擊潰那一日,她潸然哭泣,結果園中無數雀鳥紛紛摔下枝頭,竟然因為她的哭聲而心碎至死。」
「哇,這麼誇張!」蠻人是不是也有添油加醋的習慣?她在南贍部洲見過了多少絕色,沒聽說功力這麼深厚的啊?她自己若是試著來哭上一回,要弄死多少小動物都不是問題,可必定是用神力震死的,不是令人家自動心碎而死了。
「民間傳說或許添油加醋,不過這女子我是親眼見過的,長得當真是閉月羞花,說是沙度烈的第一美人也不為過。」
娜仁本身就是罕見的絕色,連她都推祟備至的人兒得有多漂亮?她平時沉默寡言,不喜信口開河。這種人說出來的話可信度反而比較高,所以寧小閒現在倒是對當年的絕色佳麗有幾分憧憬了,她就喜歡美人兒哪。
「特木罕得到她以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是青睞有加,百般恩|寵,我們都以為特木罕一定會給她個位份了,但其實,她對另一個人更有好感。你猜這人是誰?」
還用猜?寧小閒以手支頤:「大監國。」禍國殃民的東西,哪個世界都有啊,嘖嘖嘖。
「風傳她還在黑水部族時,就喜歡上了當年的銳金部族長、如今的監國大人,曾經放言非他不嫁。被特木罕收去之後,她對監國大人雖然未再表明心跡,然而幽怨之情卻是連我都能看得出來。」
一個傾國傾城的大美人慾語還休,誰看著不心疼?寧小閒一下抓到了重點:「那麼大監國對她……?」
娜仁下意識地左右看了看,這才低聲道:「監國大對她,其實也有些好感。早在她歸於特木罕之前,大監國就在各部族都來參與的賽隆盛會上見過她了,還助她逃過了一場暗殺。說起來,這也是一段故舊。」
寧小閒輕輕哇了一聲:「當年監國大人可是作了人家的入幕之賓?」
娜仁將辮子甩到腦後去:「這個,我就不清楚了。但是這樣的絕色一出場就是艷驚四座,連同性看了也要心動不已,監國大人又一向欣賞美人,那段時間也常常盯著她看。」
最後幾個字說出來,就換成寧小閒盯著她看了。不過娜仁面色如常,似是一點情緒也沒有。
「特木罕也知道了罷?」自己的枕邊人喜歡的卻是自己的好兄弟,對啚末來說,這事情一定很憋屈。
「紙包不住火,再說她也並不掩飾。」娜仁嘆了口氣,「然後特木罕的決定讓我們都大出意料——」
「他居然將這美人直接送到了監國府上,並說了一句:莫說區區一個美人,就是烏謬想要整個沙度烈,我都給他。」
以女子之口複述,當然沒有昔年啚末說這話的恣意與豪邁。寧小閒不由得乍舌:「好厲害!」將心愛的美人拱手相讓,這樣的氣度並非人人能有。沙度烈這數百年來的蒸蒸日上,真與啚末、烏謬的鐵血情誼密不可分。
「那麼這大美人如今就在監國府里?」
「不。」娜仁緩緩搖頭,「事情的轉折就在這裡了。監國大人含笑收下了美人,並且當著眾人面前道,來自特木罕的饋贈,他定要欣然接受,但他也絕不能為美|色而損壞了兄弟的情義,所以……」她身體微微前傾,一字一句道,
「監國大人毫不憐香惜玉,反手一劍就斬下了美人的腦袋。」
「從那以後,無論是聖域還是摩詰天,都再也不敢來離間我們的兩位主人。」
話音方落,她果然望見重溪小嘴微張,一臉難以置信的模樣。這姑娘年紀不大,卻是少見的聰明,連大監國都對她另眼相看,所以她是明白自己說起這段往事的用意了。
哪知重溪閉起了嘴,一雙眸子卻烏溜溜上下打量她個不停,眼裡寫滿了好奇,最後居然還問了一句:「你喜歡大監國?」
娜仁微微蹙眉,不知她的思維怎會跳躍得這樣快。
寧小閒側著頭又看了她一眼,繼續道:「明知道大監國鐵石心腸,你還喜歡他。」這不是疑問句,而是個肯定句。大家都是女人,她也有至愛之人,斷不會錯看娜仁望著烏謬時,眼底深處的那種悸動。
喜歡這樣的男人,原本就不丟人。娜仁以直視回望她:「你想說什麼?」
寧小閒這一回卻未接口了,只是輕輕道:「多謝娜仁大人。血色山谷當中,為什麼派護衛來找我?」她原以為娜仁派人試探她是出於女人之間的敵意。可是現在看來,好像不是那麼回事。
那兩個護衛果然已經找上她了。娜仁眼中閃過一抹厲色,旋即又歸於平靜:「無他。監國大人想用你,我就要確保你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