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這計劃途中生變,或者芮銀昌因故推遲或者提早了引動陣法的時間,陣法也會在靈力耗掉之後停下。當然,目前的局面是最好。」
「我原本還只是懷疑,不過運氣太好,或許該說,運氣不好,恰追查到芮銀昌此人。」他嘆了口氣,「在那片密林當中打斷芮銀昌行事之前,我似在附近見到了隱流的人。只不過奉天府既然已經介入,他們很乾脆就撤退了。我猜——」
他笑了笑:「他們原本要做的事,大概和我差不多罷?只不過此事由奉天府來辦,顯得與隱流更無瓜葛,那就是意外之喜了。」
說到這裡,汨羅也不得不由衷讚嘆一聲:「神君大人,好手段!」修仙者的修行方式,決定了他們的本必然是性散漫而自私。隱流雖然是老牌強宗,撼天神君本身也威名遠播,但要成立戰盟並且拉攏廣大仙派加入,也絕不是件容易的事。各家都有各家的算盤,如果光是誘之以利,仙派也未必肯動心。
這種關頭,最重要的是樹起敵人。只有眾人目標一致,並且都覺出了強大的威脅,意識到結盟勢在必行,才有加盟的可能。犧牲區區一個小城,就換來南贍部洲大部分修仙者對戰盟的鼎力支持。對他們這個等階的人來說,這代價實在微小得可以忽略不計。
現在,鍋已經甩給蠻人去背了,反正他們無法辯駁;新成立的戰盟卻達到了自己的目的。
如汨羅這樣的有心人就會發現,長天在今日的會場上太過低調,不露風頭。像他這樣的人,原本在哪裡都該是光芒四射的。
這是為什麼?
原因其實很簡單:要拉攏別人入伙的時候,就不該表現得咄咄逼人,否則生就要嚇跑多少盟友?然而現在汨羅知道了,場上各色人等的算計,無論是西夜,奉天府,白虎又或者是其他許許多多宗門勢力,其實最終還是沒逃出撼天神君布下的局。
他早在背地裡羅起一張大網,將各方都卷了進去,自己卻還不動聲色。
這樣藏山納海的手段,就連汨羅都有些自愧不如。
這一回,長天沉默了許久才道:「你要告訴她?」
「我若要告訴她,現在也不會找上你了。」
長天凝視著他道:「說出這些話,對你來說很危險。」這裡沒有別人。
汨羅紅唇輕揚:「在隱流地盤上,在撼天神君的眼皮子底下,我要是一夜暴斃,戰盟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連核心成員的性命都護不住,誰還敢相信戰盟的實力?
長天微微一哂:「天下大得很。」說到這裡,即轉了話風。汨羅既然敢站在這裡,就有所憑恃,放言威脅並沒什麼用處,不如省略,「你要什麼?」汨羅既表明了對他的支持,短時間內他就不能動這頭狐狸了。戰盟甫成立之初,必定千頭萬緒,那樣錯綜複雜的關係,那樣明里暗裡的利益紛爭,絕非隱流一家可以搞定。一個好漢還要有三個幫,強如撼天神君,也需要助力,越多越好,越強大越好。
這塊蛋糕太大,他從未想過要獨食。
「暫時沒有。等我想到時,你一定會知道的。」汨羅聳了聳肩,「她也是個聰明人。你以為,你能瞞得住她多久?」
「與你無關。」
汨羅笑了:「好。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了。」慢慢退入了月門之後的黑暗中,就此不見,只留下一句話蕩蕩悠悠飄進長天耳中:「代我向她問好。」
在他離開之後,長天靜靜立在這片小園中,黑暗將他高大的背影塑如雕像。
許久,他才重新舉步。
等他回到藤花別院,遠遠就望見居室里一片亮堂。
黑暗當中,有這麼一盞明燈為他而亮。這個時候,他開始明白凡人戀家的情結了。這世上總有一個角落,總有一個人在殷殷等候著他,還有什麼比這更暖人心?
他忍不住加快了腳步。
守夜的妖衛見著主人前來,正要問安,被他拂退下去。
寢殿當中,寧小閒正倚在錦榻上看書,身上蓋一條薄薄的綢被,將纖細的蓮足也掩住了,見他出現,抬眸一笑:「你回來了。」
燈下看美人,膚色如凝脂。她已經洗盡鉛華,不復筵席上的冶艷,卻是他最愛的模樣。長天走上前,將她抱起來,占了她的座兒,才將她置在自己懷裡:「何時回來的?」
她蜷在他懷裡微眯著眼,慵懶如貓兒:「一個時辰前。」
她的發梢還濕漉漉呢,顯然新沐不久,他扼腕可惜:「我回來晚了。」早一步就有春|色無邊可欣賞。
男人腦子裡永遠只有這個麼?她輕啐一口:「筵席上可還順利?」
「嗯。」他埋首在她秀髮之中,呼出的熱氣撩得她耳朵痒痒地,「不可能攬盡。但是三個月內還會有宗派加入,到今年年底,戰盟或許可以收攏南贍部洲三分之一的宗派。」
寧小閒笑道:「這真是個好辦法。我敢打賭,未來幾天七城的釁斗事件至少會少掉七成。」她午間還在煩惱,互為生死仇敵的各個宗派在隱流地界都按捺不住好鬥好戰的心思,惡性事件要是增多,隱流處理起來焦頭爛額不說,威望也會隨之下降。長天當時就講過,此事可解,果然一夜不到,這問題就迎刃而解了。
這些宗派既然加入了戰盟,那麼根據盟規,成員彼此不可以爭鬥拼殺,否則就要受到嚴厲制裁。因此為了宗派大業起見,大家最多形同陌路,互不搭理,卻不會再拼個你死我活了。
果然薑是老的辣,長天只用了這麼一招,即有望平復一百多年來混亂割據的局面,令南贍部洲重新看到和平的希望。雖然局部戰爭必然還會發生,戰盟成員之間也許矛盾重重,但至少表面上的和平即將降臨。
一百八十多年來,誰不想南贍部洲重歸和平?可惜條件始終不能滿足,直到現在撼天神君復出,既有他個人威望鎮場,又有隱流強盛的兵力為倚靠,最重要的是,有蠻族步步逼近的威脅,這才將百多宗派組建成為戰盟,一榮俱榮,一損俱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