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我們這裡取了傷藥再離開。」
轉身要走,楊仲山趕緊上前一步:「青鸞大人留步,有事相稟!」
青鸞頓住腳步,抬眼打量他:「你是……?」這少年好面生。
楊仲山自懷裡取出一面旗子,雙手奉上,滿面莊肅:「昔年雲虎商隊故人子孫,求見玄天娘娘!」
青鸞接過來打開,卻是一面繪著飛虎的三角旗子,帛質低劣,乃是商隊走商時經常插在首尾兩輛大車上、以向來往客眾表明身份的旗子,至今這還是多數商隊的習慣。因為時間久遠,帛色黯淡古舊,還破了兩個洞。
這該是有些年代了,但看得出被主人精心收藏過。
青鸞當然知道雲虎商隊,甚至寧遠商會內部至今還保留著這支商隊的建構,活躍於中南部地區,這足以明女主人對它有著特別的感情。但是如今的商隊所用的旗號早不是這樣的款式了。
這般老舊,這等布料,只可能是許久以前留下來的。所以青鸞揚起秀眉:「你姓什麼?」
「楊。」楊仲山正色道,「家祖楊雲鋒,在雲虎商隊與玄天娘娘同行時,用的化名是華雲鋒!」
這個名字這個人,她不僅聽過,也真正見過。青鸞動容:「哨子?」
女主人還未踏足仙途之前,教會她一身功夫的人,就是哨子。
哨子的本名喚作楊雲鋒。楊仲山頭道:「正是!在下年幼時,家祖也多次提過青鸞大人。」
雲虎商隊併入隱流之後,她的確見過哨子多次。雖然這人的修為在她看來不高,可是於寧閒有師徒之誼,她自然也是敬重的。青鸞面色和緩下來,取了自己的傷藥給他:「你的內傷很重,再不治療恐要落下病根。」
楊仲山嘆一口氣:「逃來隱流,當真不易。」
「哨子先生本人何在?」
楊仲山臉上露出黯然之色:「家祖已於十三年前坐化了。」
青鸞「啊」了一聲,面露訝色。她想了想:「哨子先生早年辭去商隊事務,雲遊四海,我至少有一百多年未再見到他了。以他修為,不該如此早逝。」修士的道行越深厚,自然活得越久。哨子原本靈根碎裂,後來被寧閒以玉膏治好,終能重新踏足仙途。哨子的秉賦和悟性都是極佳,可惜這時候他的年歲已經很大了,錯過了修行最好的時機,因此修為最後止步於元嬰期。
然而元嬰期的修士,也不止能活三百多年。
楊仲山低聲道:「是不該。」
青鸞何等聰慧,一下聽出其中機竅:「出了什麼事?可是和追殺你的那群人有關?」
「是。」楊仲山道,「事關重大,我想求見玄天娘娘。」
青鸞望他一眼:「想見女主人,光憑這面旗子可還不夠。若是你從哪裡淘來的呢?」畢竟是三百年前的舊事,就算寧閒親自站在這裡,恐怕也不能驗明這個少年的正身。
楊仲山自懷中掏出一隻丹藥瓶子,一顆夜明珠遞給她:「這是昔年玄天娘娘贈給家祖之物,丹藥已經用完,瓶子留了下來。這顆夜明珠微泛藍光,是當時一種藍貝河蚌里才能產出來的大珠。這兩樣東西,娘娘一定會有印象。」
丹瓶多半是木、石、玉三種材質,青鸞知道女主人喜用玉瓶,眼前這隻丹瓶玉料不純,還有瑕疵,和後來用的當然不可同日而主,屬於藥行里半兩銀子就能買好大一堆的貨色。
可唯如此,才顯真實。
青鸞將這兩樣東西都過了眼,才慎重收起來:「我會拿給她看的,但在此之前,你要與我一起,哪裡也不能去。」
這時,立在旁邊的一家三口湊近過來,丈夫低聲道:「楊兄弟,這一路上多謝你了。」雖然這些要命的追兵追的是楊仲山,可若沒有這少年,他們幾人也走不到這裡來,「只是方才你怎知那怪獸是假的,它又怎麼又會突然變作真的來吃人?」分別在即,他還是心中疑惑。
邊上的妖衛正好遞過來一隻巨烏賊的寶眼。
從三百年前起,多數宗派都會在自己領地的邊界上安置照影壁這樣的寶物,以監視領地安全,查探其他宗派的靠近。隱流如今所用的,乃是當年寧閒得自靈浮宮寶庫里的寶貝,用巨烏賊的眼珠子煉成,攝出來的畫面特別清晰,因此也被稱為天眼。
那幾個威明山的修士就是知道這一,才推測隱流沒有派真人守衛這處荒僻邊界,因此冒險入內一試。
方才的影像內容豐富但耗時很短,青鸞只用了十幾息的功夫就全部看完,隨後來回翻看了幾遍細節,望向楊仲山的眼裡也有同樣的疑問。
「那怪獸從來都是真的,只不過先前它只是個……」楊仲山搜腸刮肚,想找個合適的表達,「只是個投影。你看它的行進方式這麼跳躍,可是它朝著我們衝過來的時候,地面卻沒有半震動。」
經他這麼一醒,眾人頓時恍然。確實如此,這怪物的體重怕不得有十幾萬斤,還喜歡蹦跳著前進,如果它是真實的,那麼每一次落地都相當於引發一次型地震,附近的凡人恐怕站都站不穩了。然而方才眾人跑得那叫一個飛快,地面連半絲兒顫抖都沒有呢。
道理破不值錢,可是那麼個龐然大物衝過來的當口,這少年居然還能看出其中的破綻。
這份急智和鎮定,就遠非常人能及。
不過青鸞同樣大惑不解:「後來這東西怎麼就能咬人了?」並且又是怎樣消失得無影無蹤的?「隱流地界上絕沒有這樣東西,否則我們早就發現。」
楊仲山摸了摸鼻子:「那要精過仔細的測算,這即是我來找玄天娘娘的緣由。」下一句轉為傳音,「與蠻族有關,也與天裂有關。」
周圍的氣氛突然變得冷肅。青鸞瞟了他一眼,吩咐手下:「將俘虜帶上來。」
方才追殺楊仲山的修士,已經死得只剩兩個,其中一個還受了重傷,神智不清。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