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哨子進了門,沉聲第一句話便是:「據說有人吃了你的丹藥中毒,找上了鄧領隊。」
她的丹藥能致人中毒?寧小閒眉頭一掀,站了起來。神魔獄中的窮奇更是一蹦三尺高,若它是個活物,現在恐怕已經氣得吐血三升了:「我窮奇大爺煉的丹藥能毒死人?哪個王八犢子膽敢胡說八道?」
她對自己手裡出產的藥物自然有信心。覆禹鼎是何等強大的法器,煉出來的藥物能吃死人?這人是虛不勝補吧?
她第一反應,就是夏半花又搞鬼了。可是看這人行徑,原本不是打定主意只來**兒小打小鬧的麼?畢竟日後還是同僚,有必要下此狠手麼?所以她又推翻了這個想法。
她平靜道:「走吧。」以她現在的能力,總能查個水落石出的。
她和哨子才走出兩條街,接到長天指令的塗盡,就不聲不響地走了過來跟在她身後。哨子看了他一眼,才接著向寧小閒介紹道:「事發陳府。昨日傍晚陳老爺遣僕人從藥行買了兩枚藥丸回家,今日一早服用後就得了急病。陳府急請了大夫去診治,卻沒有多少起色,據說陳老爺現在已是出氣多,入氣少。」
「怎知丹藥是從我這裡出去的?」
「陳家人想來想去,自家老爺只有早上服用了一粒新丹藥,其他一切如常,於是找上藥行。藥行供出了貨源是鄧領隊。現在鄧隊已經趕去了陳府,吩咐我找你幫忙。」他頓了頓道,「陳氏在安平城是大戶,此事已經驚動了官家。雷州的郡王府偏偏設在安平城內,官家勢力在這裡不可小覷。」
鄧浩手裡的丹藥早就賣光了,這兩日若供給了當地的藥行,只可能是從寧小閒這裡進的藥物。
由於妖、仙威力太大,人類世界還沒有成立真正意義上的國度。天下共分為三百六十州,她聽說北方的某些州郡已經在各自所屬的仙派或妖宗的暗示下。對其他地區展開了吞併,但這把戰火還沒有燃到南瞻部洲的南部和西部來。因此在她面前的這些州中,郡王已是權勢極大的地方豪強。
世俗之人,就要受世俗勢力的約束。哪怕她現在一腳跨入了仙途。可鄧浩和雲虎商隊沒有呀。哨子出門找她之前已經做了功課,據說陳老爺的次女嫁給了雷州郡王的獨生子作妾,所以此事弄不好還要捅到郡王府去。
慶豐商行雖然勢大,但強龍不壓地頭蛇,鄧浩此事若處理不好,後面再想在雷州分號底下走商,難矣!
寧小閒明白,鄧浩找她幫的這個忙,是救回陳老爺的命。命能撿得回來,其他一切好說。
陳府在安平城果然也是富宦之家。門面雖不像暴發戶那樣整得金碧輝煌,但高端大氣上檔次總是談得上的,庭中小橋流水、奇花異草,也打理得非常精緻。寧小閒只看這院落中的一切疏落有致,心裡就暗嘆一聲。
要看一個府邸主人的品味高不高。看看院中的擺設就知道了。這陳府看來在當地不僅是富紳,還是望族,若她的丹藥真把陳老爺吃死了,她拍拍屁股走人誰也攔不下,但云虎商隊以後的日子可就當真難過了。
他們經由下人帶路,進了陳府的正廳,還沒踏上門廊就聽到廳中女子嗚嗚哭成一片。以及夾在這哭聲中鄧浩低沉的話音:「此事必有蹊蹺,請陳簿曹寬限些時間,鄧某必會查個水落石出。」
這陳府里還有個簿曹!寧小閒心底一沉。簿曹為郡王掌管文書,是重要的文職,與主上的關係密切。隨後就聽到一個強忍著憤怒的中年男子聲音響起,估計就是這位陳簿曹了:「這藥令我父親中了毒。如今他生命垂危。鄧浩,你是將那煉藥之人供出來,還是此事就由你的商隊扛起?」
鄧浩猶豫了,沉聲道:「煉藥之人已在趕來的路上。但她煉出的丹藥絕無問題,陳老爺所中之毒必另有來路。我只需三日。不,兩日,就可查明!」
守在陳老爺身邊的一位婦人尖聲喝道:「兩日,怎等得起兩日?我家老爺今日就必須康復,否則你們通通蹲進大牢里去罷!」估計這便是陳老爺的正妻、陳簿曹的母親了。
寧小閒聽鄧浩到了這個節骨眼上還想護著自己,不禁很是感動。說起來她和鄧浩也沒有多深厚的交情,不過是萍鄉偶遇,然後一同走了段日子罷了。這人果然很仗義,難怪雲虎商隊人人敬服。
此時,領著寧小閒幾人進來的家丁附在陳簿曹耳邊低語了一句,這男子就往她的方向看了過來,眼冒厲光道:「丹師來了?請現身罷!」
一個清脆的女聲應道:「我在這裡。」寧小閒便從人群後走上前來。她所到之處,都有一股柔和的勁道,將前面的人輕輕推開。
陳簿曹見到雲虎商隊的丹師居然是個如此年輕的姑娘,不禁一呆,隨後大怒:「胡鬧!哪有這樣年紀輕輕的女流之輩就出來做丹師的道理?」怪不得父親會中毒,這樣黃毛丫頭煉製的丹藥,吃了不出事才怪。
想到這裡,他更是惡狠狠地瞪了鄧浩一眼。
寧小閒不卑不亢,和聲道:「英雄不問年齡。若真是我煉製的丹藥出了問題,我自會請罰,此事與雲虎商隊無關。」她看起來年齡不大,但語氣沉穩,自有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雲虎商隊的人有大半知道她的本事,見她已經趕到即鬆了一口氣,陳府眾人無形中便將矛頭對準了她。
可是眼前這個小姑娘臉上又哪有一**兒懼色:「請問陳大人,你說我的丹藥吃壞了陳老爺,可有證據?」
陳簿曹還未開口,地上的婦人已垂淚道:「我家老爺今日上午除了每日定量的飯食之外,只吃了你的丹藥,此外再無他物,隨後就病倒了,不是你的丹藥有毒,還有什麼會起效?」她語氣含悲、聲聲控訴,令陳府眾人面上更是悲戚。
寧小閒靜靜道:「既如此,我要見見陳老爺,望一望他的毒!」她不說「請讓我見一見陳老爺」,而採取了這樣強硬的語氣。陳府眾人此時心浮氣躁,不少男丁都目光轉赤,她顯得越有底氣,才越是安全。
她這要求合情合理,所以立刻就有人領她去了陳老爺的臥房。塗盡也要跟進去,下人擋了他一下,寧小閒回頭道:「這是我的助手,他也必須進來。」
鄧浩趁著這會兒功夫,在她耳邊快速說道:「寧姑娘,我不猜疑你的藥丸,只是請你將罪魁禍首找出來!」
她心裡一暖,輕聲道:「我省得!」
陳老爺果然是中了毒,大概大夫開了藥方,現在一條命還吊著,就是昏迷不醒,滿面浮腫。他床邊上圍著一圈兒女人,都用手巾揩著淚花兒。
據伺候他的下人所述,今天早上陳老爺自行服了藥之後就開始喊肚痛,過不了兩刻鐘就四肢癱軟無力、面部肌肉痙攣,直挺挺地倒在椅子上。又過了一小會兒,還能聽到別人說話,因為眼皮子動來動去,眼睛卻腫得睜不開來。
這貼身侍候的小廝就是口齒伶俐,當真把陳老爺倒下去的情景描繪得活靈活現,婦人聽得眼睛又紅了。
寧小閒瞟了她一眼道:「先別忙哭,那藥還有剩?去取來。」
有下人趕緊跑去取來一個錦盒。她打開來,裡面還剩四顆藥丸,看樣子確實是出自自己之手,哦不,是出自窮奇之手。她將這錦盒舉起細細察看,實際上是使丹藥離胸前佩戴的魔眼更近些,方便長天和窮奇檢驗。
結果這一人一獸都道:「確實是我們的藥物,沒有另外加入的毒藥。」
長天沉吟道:「我原本還以為是藥行或者這府里人在我們的丹藥中摻了毒物,但這幾顆丹藥的氣味十分純正,並未放毒。」想了想又道,「若有人下毒,斷不會只下在那一顆上,所以這整盒藥丸都是清白的。」
這可難辦了。藥上若沒被下毒,那麼毒卻從哪裡來呢?若說陳老爺原本就中了毒,為何服了她的丹藥才突然發作?這種事莫說陳家人了,連她自己都是不信的。
如何是好?
「莫慌。」長天寬慰她,聲音中有說不出的溫柔之意。自從那日吻了她之後,寧小閒近日雖裝作一切如常,但總有一股曖|昧的味道在兩人之間暗暗涌動,「讓塗儘先查一查他體內的情況。此毒斷不會出在我們的藥丸上,我會助你!」此刻她聽長天的話語,就覺得心下的煩躁稍祛。
她向滄盡吩咐道:「測一測毒。」後者**了**頭,翻開病人的眼瞼望了望,隨後伸指在陳老爺的頸部動脈、橈動脈、耳後都輕按了幾下,看起來煞有介事。只有寧小閒知道,這傢伙哪裡是個大夫,他不過就是借著這幾個動作,將一縷黑氣悄悄通過陳老爺的耳朵眼兒送進了他體內。
魂修的神通邪門得很,他不過才到了化神期,就已經能夠放出魂魄分身了。連麒獸都中了他的道兒,何況是這昏迷不醒的陳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