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2章 失主

  方才那管事沒有誇大其辭,七仔的確負傷太重,奄奄一息。

  寧小閒心裡暗恨,卻小心翻開雪羽,看到翅根部位有五個血洞,約莫一尺深度,正合五指戳入,流出來的血卻是墨綠色的,如豆花狀。若再細看,當能發現血塊中還有細線輕輕蠕動,只有頭髮絲那麼粗,卻擅於鑽營。

  這東西是活的。

  她擰起秀眉,迅速往七仔口中塞了兩顆丹藥。大白鳥低鳴一聲,垂首蹭了蹭她的手背。寧小閒拍了拍它的大腦袋以作安撫,隨即揀了幾枚血塊放入水晶皿當中,掏出藥劑開始挨個兒試驗。

  顯然這藍袍人當時五指張開,在七仔肩上抓了血洞出來。長天對上他都不敢大意,何況七仔境界未到,這一下劇毒透骨而入,立刻生效。

  她越試越是心驚,原來這血塊中的細線竟是寄生蟲一類的物事,遇著血肉即大口啃噬,也不懼修仙者身上的靈力。寧小閒想了想,縴手按在七仔頸上,一股神力透了過去。

  她的神力最早得自長天,同源而同質,果然一送入七仔體|內,這種奇特的寄生蟲即為之一遏,安份許多。她運行一個周天,只將這些傢伙堪堪趕到傷口附近,它們居然就已經發覺她力量遠較真正的神境為弱,立刻毫不留情地反撲,竟要順著七仔的經脈逆行,氣勢洶洶地要來尋她晦氣。

  寧小閒只得將手收了回來,心下乍舌不已:這些比牛毛還細小的生物,居然也有靈智,並且行動協同統一,宛然一個真正的生命體!最可怕的是,她已經探出這東西附帶腐毒,很不好清理。

  以她見識閱歷,這種玩意兒還是頭一次遇上。不過這東西懼怕長天的神力,倒是好辦了。她撫了撫大白鳥的羽毛,低聲道:「且在這裡休養,我出去看看。」她看得清楚明白,那藍袍人要找的是她。她留在這裡太久,只是給傷員引禍而已。

  待得寧小閒奔出門外,天上的戰鬥終於接近尾聲。外頭呼哨聲此起彼伏,這廂也終於偃旗息鼓。

  長天身形一閃,已立在寧小閒身前,昂然站定,南明離火劍執在右手,紅光流轉,在場眾人皆能感受到絲絲熱氣撲面而來,可見這把神劍方才是發威過了。

  那一名藍袍人則是輕輕巧巧地落在院角,輕輕撣了撣自己蔽膝道:「你是巴蛇。」

  這是個肯定句。

  他胸口上有一道很長的傷口,從右肩劃到心口位置,其上有淡淡金光流轉,顯然長天留下的神力揮之不去。不過令寧小閒側目的,卻是他傷口裡流出來的血居然是墨綠色的。

  她很清楚,長天一向不喜用毒,所以這應該就是藍袍人本身的血色了。可是神境的血液一般都呈現耀目的赤金,這人卻不守常規。到這個時候,她基本可以認定,這藍袍人當真是神境了——否則怎是長天一合之敵?並且她的心上人此刻面容緊肅,用「如臨大敵」這四字來形容也不為過。她知他甚深,知道能這般被他重視的,一定是手眼通天的人物。

  他的本體,到底是什麼妖怪?從他所說的話來看,他從前和長天互不相識。這就很奇怪了,畢竟長天三萬年前就揚名南贍部洲,最近又是聲名大噪,哪一個神境會不認得他?

  果然長天冷冷道:「虛泫?」

  這名字報出來,底下眾人當然一臉茫然,寧小閒卻是怵然一驚。

  虛泫!那個海上的霸主、天涯海角的主人——東海神君。前些天談及黃萱和寧遠商會那一批走不出來的拍品時,長天還提到這個名字。這位神境遠在天涯,又深居海底,當時她只覺得這一位離她異常遙遠,遠得好像今生都不會有交集了,哪知道僅僅過了這麼些時日,他本人就站到了她面前來!

  是了,方才他自報名號為「定淵」,就像長天被稱作「撼天」,不過大家一般習慣性地稱呼他為東海神君,她一時就沒記起來。

  虛泫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你擋我作甚?」

  就算是長天,此時也要氣得笑出聲來:「你不曉得自己在誰的地盤上撒野麼?」

  虛泫這才看了看一派狼藉的寧遠商會:「這發賣會是你辦的?」

  長天冷哼一聲。

  虛泫捂著胸口,伸手一指寧小閒:「這女人也是你的?」

  這人說話粗直無狀,長天雙手抱胸,橫跨一步將虛泫的視線隔斷:「這是我雙|修的道侶,十月即要完婚。我往你處發了請柬,你應該接到才是。」倒不是他小氣,而是神境的目光輕易就能殺人。眼前這一位又是出了名的橫行暴戾,他可不想讓未婚妻冒險。

  撼天神君成婚,出於禮數起見,隱流向當世大能都送去了請柬。虛泫雖然遠在天涯海角,長天卻不會漏了他這一份兒。

  虛泫側了側頭:「我剛剛自天外回返,即遇上定海珠失竊,一路追來這裡。」

  這意思就是沒功夫收看他的請柬了。長天也不動氣:「你現在知道了。」

  虛泫撇了撇嘴。他脾氣雖然糟糕,卻不是愣頭青——能修行到神境的,哪有傻的愣的?這小小女子雖然修為尚淺,卻顯然被巴蛇置於己身羽翼保護之下,要動她的麻煩和風險都不小。「把定海珠還來,本君既往不咎。」

  他莫名跑來,砸爛了寧遠商會的華廈,又打死打傷了不知道多少人,現在居然還在長天說,自己可以「既往不咎」。若是閉上眼又不計這聲線,寧小閒險些以為遇上了第二個長天。

  長天微微一哂:「你將華運樓重建得和原來分毫不差,本君也既往不咎。」被他二人交手震塌的寧遠商會主樓,就叫華運樓。

  這兩人的狂傲桀驁,真是毫無二致。

  虛泫這麼隨手一指,她印堂頓時隱隱生疼,像是被利劍所指,只得往外挪開一步:「為何用上『還』字,這分明是於家拿來參拍的物件?」她心細如髮,哪怕面對這等可怕的大敵,依舊沒有遺漏重點。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