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小閒在巴蛇森林裡生活那麼久,自然知道這是禽鳥起飛的預備姿勢:
金烏要出發了!
長天並不理會陰九幽分身的挑釁,只伸指在她眉心位置輕輕一點,隨後低聲道:「我助你一程。」一手抱著她,另一手有金光閃過,已執著一柄明若秋水的長劍,旋即對著前方的陰九幽分身刺了出去!
他枯坐神魔獄三萬多年,期間也不知將多少神通都揣摩悟透,這一劍如長虹貫日,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就仿佛是玉山傾頹,擋在前方的必將都被衝垮、摧毀、掩埋!
陰九幽分身也未料到,他一出手就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兇悍,竟似是連懷中玉人也不顧!長天對敵向來法度森嚴、進退有據,從未擺出過這樣拼命三郎的架式,陰九幽分身這一下為他氣勢所奪,手下就慢了半拍。
也就這白駒過隙的功夫,長天再顧不得己身,空門全露,連人帶劍一起撞到了前方陰九幽分身的身上,同時長臂一振,手腕輕抖,卻是將寧小閒丟了出去。
這一下又快又准,她只覺身體騰雲駕霧,耳邊有風兒呼呼,接著腳下卻是一軟,正好踩到了金烏寬大的背部!
她剛剛抓住了這鳥兒背上的羽毛,下一瞬間,金烏在清唳聲中雙翅一振,拔空而起。
扶搖而上九重天,指的就是這等神鳥。只一扇翅的功夫。它就飛出了數百丈遠。後面的人,無論如何也追不上了。
勁風撲面,她連呼吸都困難。猶要勉力回頭望去。這一眼,就正好望見扶桑樹上,長天這化身以命搏命,一劍剁下了前方陰九幽分身的人頭,自己也被來自後方的分身捅穿了心臟位置。
以一搏二,他若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拼命,怎能護得她安全離開?
她不知道。扶桑木上僅剩的陰九幽分身,此時站在長天化身背後冷笑道:「你以為她離開了這裡就安全了?就算前往氐宿島。她一樣逃不出我的掌心!屆時……」金烏飛得太快,他們不過是兩個分身,被長天這樣延誤,的確跟不上寧小閒。可是她的行蹤既然已經暴露。還想在氐宿島上躲過他的追擊麼?
長天化身出言打斷他:「既如此,你何不瞪大了眼瞧著?」言罷再不理她,抬頭衝著寧小閒一笑,口齒微動。
金烏飛得太快,她聽不見他的聲音,只能勉強認出他的口型。他說的是:
我等你。
隨後,他高大的身軀就化為淡淡金光,轉眼消散而去。
他已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護送她安全離開箕宿島。
她明知這不過是個化身,卻仍覺得眼眶發熱。只是眼淚還未流下面頰。就被強風吹走了。
……
金烏振動雙翼,以凡鳥難及的速度前行,不一會兒就飛過兩座浮空島。離神山越來越近了。
在這個高度、這個距離眺望神山,才越發覺出它的龐大和沉凝,那是看上幾眼就要覺得喘不上氣的宏偉——雖然她現在的確也是喘不上氣,因為金烏飛得太快。
她收拾好自己的情緒,望著眼前的神山,突然道:「這神山。怎麼看起來有點兒不對勁?」
都伏末始終被她牢牢抓在手裡,這才沒有被留在扶桑木上:「什麼?」風太大。她說的話聽不清楚。
「我說。」寧小閒伏在金烏後頸位置,這裡受風最小。她把自己埋在神鳥柔軟的背羽當中,幾乎是對都伏末吼道,「天空上頭還有一座山,倒立的!正對著底下的神山!」都伏末這麼一縷靈識沒有嘴巴,他說的話都是直接在她腦海里響起,倒不受這高空強風影響。
只有飛在半空中,才能望見神山的正上方的確也有一座龐大山嶽,卻是倒轉過來的,山頂朝下,與神山遙遙相對應。這是神國,所以她不會去計較地心引力,不考慮這山為什麼不掉下來,可是這兩座大山為什麼會隔空對在一起?再看看這兩座山的位置和形狀,難道……
有個猜測突然閃現出來,不過未等她開口,都伏末已然快速道:「這兩座大山,原本難道是上下相連,只不過後來因為某些原因被打斷?唔,這樣說來,這哪裡是山,分明就是撐開天地的巨柱!」
她伸著舌,半天縮不回來。
經都伏末這樣一說,確是越看越像啊。這上下兩座相對應的神山,或許原本是撐天巨柱的兩個柱腳,只不過巨柱斷裂之後,中段掉落下來,就只剩下兩個柱腳了。
她就始終不明白,為什麼在巴蛇識海的東方七宿裡面,只有氐宿所在的位置不是浮空島,而是一座巨大的神山。現在看來,方知是巴蛇選了識海世界最中部的位置安放了撐天的神柱,以穩固整個神國,其他六個浮空島都以它為中心,按照星序排列。
難怪打自她進入識海世界以來,這麼短短的幾個時辰里就感受到三、四次地震,原來是撐天柱斷裂,神國不穩的緣故。
那麼問題來了:兩個柱角都被他們一眼當作了神山,可見這柱子真正的體積之巨。那恐怕是任何生物想動搖它,都有蚍蜉撼樹的即視感。然而它畢竟是斷了,誰又有那個本事,打斷巴蛇識海里的撐天神柱?
答案簡直呼之欲出。
也惟有這種時候,她對陰九幽的力量才有了更直觀的認識。
都伏末細細看了幾眼道:「撐天柱的斷裂,恐怕正是陰九幽侵入巴蛇識海後,這一場神境之戰的轉捩點。」
這話立刻吸引了她全副注意力:「怎麼說?」
「撼天神君作為整個識海的主人,原本是與整個世界合而為一的,行造物主之職能,就如同現在的陰九幽。陰九幽如果不打破這個世界的平衡,是不可能將撼天神君從這種狀態逼出來。」
-----------水雲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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