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黑色水珠自高空中落下的過程中又吸收了無數水汽,因此體形也是越來越大,直到落地時,這一團團黑水已各自變形,化作了虎、豹、獅、猿、象等形狀,並且也如這些生物一般敏捷,瞬間就和隱奉聯軍的妖兵撞在了一起。
這一撞,發出慘呼的卻是妖兵,因為無論他們身上哪個部位與這些黑水形成的動物相碰觸,都會被無聲無息地「吃掉」。這其貌不揚的黑水居然具有湮滅之力,除了能夠吞噬血肉之軀以外,也能將精良的法器戰甲都腐蝕出大洞來。
幸好這時隱奉聯軍當中已經走出幾人,其中一個快走幾步,自袖中擲出一隻口袋。這袋子自行飛上天去,捆住袋口的紅線自動鬆脫,於是就有風自其中吹出,一離開袋子就變作極其狂暴的罡風,往北境仙宗大軍吹去。這罡風颳在身上,如刀如銼,似是能將血肉刨盡,就算軍中有那許多皮糙肉厚的妖種,在風中捱了十幾息時間,也是變作了皮開肉綻,四爪在地上劃出深痕也自無用,口袋主人打了個響指,袋中的狂風又上一個等級,這一下就將無數妖兵都吹得無影無蹤去了,那北境仙宗的女修召喚出來的黑水妖獸,也被吹得支離破碎,還原成了細小的黑色水珠,旋即被卷飛不知哪裡去了。
毫無疑問,這是雙方陣營中的仙人都出手了。
此前的戰鬥哪怕再激烈,隱奉聯軍和北境仙宗也遵循著大陸盟約,並未派出仙人作戰。這一下隱奉聯軍首先破|戒,他的對手還會客氣了?仙人一直隨軍,只不過作為終極武器被供奉起來。原本起的是震懾作用,這一下真正上場了,瞬間就發揮出最大規範的殺傷力。
仙人層級的戰鬥,就不再是數量上的對決了,以一敵百、敵千、敵萬,都變作了現實。也正因仙人出手造成的破壞性太大,大陸盟約才對他們進行了約束。這一下禁錮突然解開。滿場神通亂飛,看上去很美,卻像是死神手中的花束。不過一刻鐘的功夫。兩邊妖軍都是損失慘重,傷亡的人數加起來直逼兩日以來戰爭消耗人數的總和。
聞無命這時提氣,聲震數十里,連對面隱奉聯軍的大營也聽得一清二楚:「隱奉聯軍率先打破大陸盟約。對面的各宗派還要跟它一起承擔後面的惡果麼,還打算一起領受南贍部洲所有宗派的懲處麼?」
隱奉聯軍能和北境仙宗戰個平手。其他本土宗派的鼎力支持是主因之一。聞無命此言,赤果果地是要分化隱奉聯軍內部的關係。要知道這種聯盟的締結,結構都相當鬆散,想當初廣成宮也有眾多小兄弟幫著它和隱奉聯軍作對。否則隱流東進路途中不會遇到那麼多麻煩。可是這種結盟也是有限度的,廣成宮在靳絲雨率先打破大陸盟約之後,立刻就變得孤立無援。周圍看客無數,就是無人再敢伸手助它。原因也是簡單至極——廣成宮破|戒,再想與它同進退的宗派,一定要考慮到更嚴重的後果:援助這樣的宗派,就要面臨南贍部洲所有宗派的聲討。
現在風水輪流轉,隱奉聯軍率先動用了仙人,這就在數十萬人眼皮子底下發生,抵賴都不得。在聯軍當中的大小宗派,立刻也面臨這樣問題:繼續惟奉天府和隱流馬首是瞻,抑或是離開?
因此聞無命立刻接下去道:「只要你們立即離開,以往種種一筆勾銷,北境仙宗絕非睚眥必報。」
此刻隱奉聯軍的中軍大帳外,火鴉真人急得臉紅脖子粗:「胡說八道,老子好端端坐在帳篷里,怎可能跑出去放天火焚城!」也並非所有仙人都是仙風道骨的模樣,這火鴉真人是單純火靈根,性格也是暴烈如火,方才他的成名技打到北境仙宗陣營里去,引出了潑天的大禍,他哪裡還顧得上什麼身份形象,當即是氣得原地直跳腳,滿臉虬髯也要根根直豎,連「老子」都說出了口,「栽贓,這一定是栽贓!」
汨羅面沉如水:「方才可有其他宗派的仙人在你身邊?」
火鴉真人搖了搖頭:「我方才自在風火陵的帳中調息,身邊只有一個使喚的童子。」他這話說出來,其他人臉上都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色:那就是沒人見著嘍。的確他自家童的話,還不是他怎麼教怎就怎麼說,怎麼能採信?火鴉真人看到眾人臉色,不由得怒道:「我失心瘋了麼?北境仙宗本就拿我們無可奈何,我何苦這時去丟什麼天火焚城?」
寧小閒嘆了口氣道:「就算你方才沒丟,現在也要出手了。當前的局勢可不怎麼好。」
火鴉真人雖然憋屈,也知道自己在這裡再多辯解也是無用,不如上陣去多殺幾個敵人,當即跺了跺腳,怒吼一聲,駕起火雲飛赴戰場去了。
頃刻間,天上紅雲大作,火鴉飛舞,紛紛奔襲而下——這才是真正的天火焚城。
他離開後,帳前一時無聲。
過了十幾息,才有一家宗派掌門站出來,對汨羅赧然道:「府主,我接到消息,門內還有急務,怕是要先行回返了。」
急務云云,分明是個蹩腳已極的藉口。汨羅搖了搖頭:「北境仙宗向來有虎狼野心,他們的話,劉掌門也信?」
這劉掌門苦笑一聲:「我們未必怕了北境仙宗,但若是……」他話未說完,可所有人都明白他想說的是什麼:若是與天下為敵,我們還沒有這等份量,「日後奉天府若有差遣,我們必不推辭。」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汨羅也知道再難挽回了,只得道:「既如此,我不強留。」
既然有這家宗派開頭,又有六、七家仙宗也紛紛表示了離去之意。
琅琊長眉揚起,森然道:「天真!從參加這一戰開始,你們早被貼上了記號,莫不是以為北境仙宗真會放過你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