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第二件事,就是接著再去抓來童男童女各一名。
原本這兩件事都已經辦妥了,並且人都是從外頭抓的,以免驚擾到參加盛會的修士們。這年頭天災橫禍從來不斷,住在遠郊的又都是苦哈哈的泥腿子,一個妖怪吞掉整個村莊的人都很常見,現在少了個把人又有什麼稀奇的?因此劉滿子分開幾天抓來,居然悄無聲息地,沒有引起岩城府的關注。
抓來的男女和童子,他都暫時關在城外農莊的一處地窖里了,每天還要去送些飯食。樊真人還特地吩咐過,這些人只可茹素。劉滿子對自己堂堂築基期修士要客串送飯的小廝很是不滿,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嘛。然而昨天去看,小男童不知怎的掙出地窖逃走了。眼看到了「交貨」時間才出這種紕漏,劉滿子也無計可施,只好趁著茶會期間放出黃巾力士,到岩城巷子裡隨便逮個男孩來。哨子猜得不錯,劉滿子學的原本是正統道法,會役使的鬼神也只有黃巾力士這一種,哪怕知道用來擄人不太合適,也無法可想。
順便一說,樹上那只用來盯梢的烏鴉不是老劉的,而是樊真人借給他的靈獸。寧大小姐一刀斬落了這烏鴉,樊真人那裡馬上就感應到自己靈獸已死。
劉滿子最近一定是衰神附體,黃巾力士在這城市的其他任何地方擄走孩子說不定都暢通無阻,偏偏在寧小閒的面前……這就叫不是冤家不聚頭。長天知道她肯定關心被抓之人的下落。重**搜尋了這個問題,不過可惜的是,昨天晚上兩個大人、兩名孩童都已經被樊真人帶走了,下落不明。
樊真人和溫二少到底什麼關係?劉滿子也不清楚,只是昨天交人的時候,樊真人下達了第三個指令——有一名女子與溫二少在府衙見面密談過。樊真人要劉滿子到談清荷家中,拷問清楚。
大致的情況就是這些了。劉滿子性格奸狡,樊真人也沒這麼容易相信他。當日贈予靈石的時候就附贈了一味「赤吻」逼他吃下。普通毒藥是對付不了修士的,因此樊真人拿出來的這種藥物其實也不是毒物,反而是大補之藥,是元嬰期修士時常在擴展體內識海時服用的慢性藥物。不過這種藥放給築基期修士來說就是虛不勝補了,劉滿子若無樊真人每三日贈飲一次的緩神露來紓緩藥力,識海很快就會被撐爆了。
聽完寧小閒的述說,哨子擰緊了眉。既然斬了那三眼鴉還被對方追蹤到這裡來,說明寧小閒料得不錯,府衙里一定安插了對方的眼線。這才知道是寧小閒帶著談清荷母子去錄的口供。跟修士作對一般沒什麼好結果,他可以不在乎,寧小閒可以不在乎。但談清荷母子怎麼辦?
他行事乾脆。立刻回屋叫醒了談清荷。談家在遠郊的農莊裡有個小院,住在城外雖然也不安全,但總比被個金丹期的修士惦記上要強一些吧。
沒錯,在劉滿子的記憶里,這樊真人是個金丹期中期的修士。對上他,寧小閒和哨子都沒有一拼之力。打不過。咱躲得起啊。劉滿子失手被抓才過了一個晚上,他生性又憊懶,樊真人一時半會兒還察覺不出異狀來,所以哨子和談清荷母子迅速收拾了包袱,趕緊出了城。
為了護他們母子周全。哨子暫時要一起住去農莊。人生除死無大事,和性命相比。名節神馬的可以暫時扔到一邊去。只是哨子這一走,可就幫不上寧小閒的忙了。
她沒有離開。仗著高階易容丹的效力,她決定留在城內以觀動靜。知己知彼,活命的希望才會更大。
這天清晨,溫良羽的小院卻迎來了客人。有人在他的院門上輕輕敲了幾下。
「哪位?」他的訪客只有那麼固定的幾位,這敲門的頻率不屬於他們任何一人的習慣。
外面一個溫和的聲音響起:「羽兒,是我。」
溫良羽一愕,幾個大步奔出來開了門,驚喜道:「爹怎麼親自來了?快請進!」門外之人面白無須,清俊瀟灑,嘴邊含著微笑,正是岩城城主溫格!
「我來兒子的小院裡,還需要正當理由麼?」
此言一出,溫良羽立刻訕訕地摸了一下鼻子道:「爹言重了。只是您平時太忙……」
溫格笑罵道:「你這鬼機靈,就懂得往我臉上貼金。唉,我平時的確來得太少,你便是實話實說我也不會放在心上。」他進廳落了座,細細端詳了他一會兒才道,「你這面容最近靈動多了,不再那麼僵硬,可是去哪裡求了好藥來?」
「不錯!」溫良羽笑道,「前幾日去互市,買到了高階易容丹。這張麵皮仿的是外莊的家丁,名叫小六子,可比原來的普通藥物好用得多。」
溫格好奇道:「哦?我岩城居然還有高人能煉製高階易容丹?」
「哪裡!茶會前後,來岩城的修士日益增多。這丹藥是一名散修賣給我的,份量足夠用到後年去了。兒子最近再也不用成天蹲在這院中。」在府里呆久了,能出去就是件很歡脫的事。
溫城主目光一閃,欣然道:「如此甚好!只是下次再有這般人才,可要向爹爹引薦才是。這麼久了,爹身邊只有一個樊真人,他修行雖精深,但煉丹太不在行,而且那張老臉看也看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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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良羽失笑道:「樊叔一身道行,偏偏願意守護岩城,若知道爹在背後說他壞話,包準要氣壞。」
溫格哈哈笑了兩聲,突然咳了起來。這一咳驚天動地並且連綿不絕,直似要把肺也咳出來似地。溫良羽見怪不怪,輕輕撫著父親的後背作鼓勵。
等到溫城主好不容易停下來喘氣時,捂在口鼻上的絲絹已經沾滿了鮮血!溫良羽卻是看見一回就心驚一回,忍不住哽咽道:「爹,清虛門又賜下了補天丹……」
溫格漫不在乎地擺了擺手:「病入膏盲了,神仙丹藥有何用?這身體,快不行啦,大概老天哪天就要收了我吧?羽兒不要太過傷心,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幾句話說得溫良羽眼眶紅紅,幾乎要滴下淚來。
溫格咳得再凶,倒是臉色也沒有變過,依舊如此紅潤。
他嘿嘿兩聲,才嘆道:「我兒天縱奇才,原本就不該困守在局隘的城主府中。世人都說岩城得天庇佑,方才如此繁榮富庶。哪知這全是羽兒的功勞。若無你的奇計巧思,若無你的謀略布局,岩城原本不過是一座山城,如何能打理得井井有條,如何能營謀得日進斗金?」
「羽兒,我慚愧得很。這偌大的功勞明明都是你的,結果卻讓我一個人得了。岩城人都說溫城主雄才大略,嘿嘿,雄才大略,哪知道我七八年前就淡出政務了,真正的幕後之人,乃是默默無聞的溫家二公子!」說到後來,忍不住便有幾分愧疚。
這話若是讓外人聽到了,包準大吃一驚。這岩城烈火烹油似的繁華,原來都是這個深出簡出的溫二少一手謀篇布局、運籌帷幄而得;若讓寧小閒聽到了,也要驚得不輕:那一條一條智慧、靈活兼吸金能力強大的政令,原來都出自這看似無足輕重的小半妖之手,他竟可使一整座城池由弱至強、繁花似錦,這樣的才力,遠非普通智者能為。
不過溫良羽此刻卻正色道:「爹何出此言?兒子能活到今日,都是爹爹的恩惠。兒子就是再聰明,若無您的鼎力支持,又如何掙下岩城的局面。因此兒子掙得的一切,理所應當也歸爹爹所有才是。」他面上雖有易容藥物,但雙目精光閃閃,顯然這話是發自肺腑。
溫格想必也被他感動了,眼中亮光熠熠,卻半天說不出話來,良久才道:「痴兒,痴兒!你哥哥若有你的十分之一孝順,十分之一能力,我何至於見著他就發愁?」
溫良羽不願多談這個,趕緊笑道:「不過爹爹今日到來,必定有事,兒子願聞其詳。」
溫城主將手中托著的錦盒往桌上輕輕一放:「真是什麼也瞞不過你。今兒可是你生日,爹豈能忘?往常都是你往我書房裡跑,今日爹就偏往你這裡跑。這是禮物,你且收下。」
溫二少一怔道:「禮物?爹居然送禮給我,我可不敢收!」
「好,這話可是你說的!」溫格摸了摸下巴,笑得老神在在,「這可是你娘親留下來的東西,你當真不收?」
娘親留下來的!哪怕溫良羽臉上抹著易容藥,也蓋不住十足驚訝的表情,讓溫格覺得大大出氣。往常兒子榮辱不驚,成竹在胸的模樣見多了,少有這樣驚掉下巴的表情,實在值得珍藏。
「這真是娘親留下來的?」溫良羽加重了語氣,忍不住伸手摩挲錦盒。就見他老爹氣得直瞪眼:「我還能騙你不成!你自己打開吧。」
他依言打開了盒子,看到裡面靜靜地躺著一支木簪子。這簪子看起來平凡無奇,**端卻被人刻成了一隻狐狸,它有毛蓬蓬的大尾巴,又眯眼舐著前爪,雖然是三兩刀草草刻成的,卻生動活潑、趣味盎然。他小心翼翼地拿起:「這是娘親所刻的?」聲音有些發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