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
寧幼恩咬唇,埋了埋頭,站回原來的位置。
「董事長一早來我辦公樓,應該不只是要同我秘書閒聊婚嫁的事吧?」
周赫對待周承忠,又是一副三分散漫,七分針對的態度。
他支著頭,把玩著從口袋裡掏出的銅色打火機。
一咔一咔地,肆意響著。
周承忠嘆氣,直言出目的,「你買了洹水灣那塊地?」
寧幼恩神經倏然繃緊。
是周赫為她買的那塊地嗎?
周赫頓了下合蓋的動作,輕咬著字句嘲諷,「又是聽哪個外面人說的?」
「瞧瞧你這說話的態度,就不怕被身後的妹妹看了笑話。」
「.......」
又拉上她。
寧幼恩苦著一張與世隔絕的小臉,退無可退,腳跟抵上牆角了。
呵——
周赫不屑,「你是怕家醜外揚?」
他句句帶刺,聲聲帶刀。
故意要在周承忠心口上磨。
周承忠擰緊虛浮在膝蓋上的手,「地你花了一個億買,我給你三倍,把地讓出來。」
話落,周赫笑得輕蔑,張狂。
一聲沉悶的合蓋聲,伴著他出口的諷刺,「周董事長對自己的二姨太,很大方。」
「那是你媽媽準備給妹妹的嫁妝,你橫插一刀,就是失了長幼有序的分寸,故意跟她對著幹。」
周承忠再次翻眸睨他,「水月菀不夠你住,還要買?」
周赫晾著他,繼續把玩手裡的玩意,充耳不聞的架勢。
周承忠憋著口氣,擠在胸腔里。
鷹眼深沉,掃了角落裡女孩一眼,似乎想到什麼。
「寧幼琳讓你買的?」
買的,很有可能是女人開口。
寧幼恩過于敏感,懷揣心事,掐著手心靜靜聽。
周赫不答,顯然還有另一種可能。
周承忠茅塞頓開一語,「你外面有人?」
寧幼恩下意識抬眸。
僅一秒,又不著痕跡地壓了下去。
原來,被人明晃晃地猜測,是這般可怕的一種感覺。
現在只單單被猜疑出端倪,要是直逼真相,她和周赫.....
「你覺得我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周赫直接挑釁,周承忠臉色漲得青紅。
寧幼恩嚇得打了個哆嗦。
空氣中,凝起一片死寂。
半晌,周承忠才咽了咽氣,「無論你妹妹怎麼長大,你依舊是周家未來的掌權人,水月菀,就是我對你的重視。」
水月菀是祖宅,比周老夫人現居的四合院,還要有地位。
寧幼恩望著那僵持在椅背上的身影,心中泛起波瀾。
難怪都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周赫竟然,也在屈服於這樣的原生家庭痛楚下。
「我不會讓出來,就算你擲千億,洹水灣,我的。」
周赫正聲起身。
一對寒眸,似潭死水。
周承忠盯著他下逐客令的眸子,繃緊的手背青筋凸起。
縮在一角的女孩兒,緊緊盯著周承忠的指骨動作。
就在他要去拿那手邊的茶杯時,寧幼恩脫口而出,「董事長,你不能再打人了。」
女孩倏然的維護出聲,驚了周承忠的反應,也讓背對她的男人詫然蹙起眉眼看她。
片刻靜止,寧幼恩只覺得自己腦袋瓜,嗡嗡地亂叫,「我....」
「我只是.....」
周承忠忽而失笑出聲,收回原本只想端起茶杯潤一口喉嚨的手。
「你這未來姐夫對妹妹不認,人家卻有你的心。」
寧幼恩耳根爆紅,「對不起董事長,我以為……」
「沒事。」周承忠起身,直逕到她身邊,眉眼祥和,「小姑娘氣質不錯,性子隨和,確實與你姐姐不太一樣。
以後有什麼好人選,同叔叔說,幫你掌眼。」
「謝謝周叔叔。」寧幼恩捏著手,點頭。
周承忠離開,會議室里的百葉窗簾被周赫抬手拉下。
忽然暗下來的空間裡,男人的臉隱藏在昏暗中,慢悠悠開口,「人家給了你一點甜頭,你就不要命地往外蹦?」
這話火藥味很足。
寧幼恩送完周承忠回身,學著他冷言冷語,「周總,下回你放火,麻煩別燒到我。」
「這火不是你點的?」
周承忠一語玩笑,提到談婚論嫁,直接把周赫心底的火惹毛了。
前幾天也是如此,一個相親的陳遠航,一次鬧到醫院。
「周赫。」
寧幼恩剛氣惱,下秒,她的腰身就被跟前的男人扯入懷。
寧幼恩膽小,刷的一下,臉就白了。
她壓低著急到飛起的聲線,推搡著他,「現在上班時間,外面還有趙雪。」
怎知,男人不聽勸,桎梏她的手臂,愈發收緊。
一股沁人心脾的冷厲氣息,滑入她鼻尖,寧幼恩的心抖了抖。
那是他壓抑,難過,無處宣洩的情緒。
想起方才那些赤裸的對話,寧幼恩停下掙扎。
周赫垂落下頭顱,疲憊地抵過她圓潤的肩頭。
沉甸甸著嗓音說,「想他給你介紹個結婚對象?」
女孩悶道:「沒。」
他的鼻息很重,是透不過氣的那種。
寧幼恩心疼。
「剛才擔心我?」他吸了吸女孩身上的香氣,試著讓自己放鬆。
寧幼恩抿唇,如實作答,「你都這麼大人了,總被爸爸打,心裡會有陰影。」
周赫被逗笑了,「會維護我了,還不是真沒良心。」
「什麼呀!」寧幼恩覺得自己被冤枉,「周叔叔說的那塊地,是不是你準備建造的那塊?」
「嗯。」
他側臉,鼻尖蹭在她頸窩,酥酥麻麻的。
「那塊地,一個億?」
當時寧幼恩聽到的時候,震驚了不止幾秒。
他輕輕摩挲著她的軟腰,「洹水灣,之前是我媽看上的,如今的周太太想要那塊地給自己小女兒當嫁妝。」
周赫沒告訴她。
在墨爾本的時候,周母親自設計過那洹水灣,笑著說:以後要在那養孫子。
命運既然愛捉弄,允許寧幼恩闖進他的世界。
那這個心愿,不如就同她一起實現。
但不知實情的寧幼恩,卻在他給出的解釋中,整整怔住了好幾秒。
心裡沉甸甸的難受。
原來周赫買那塊地,只是為了他的媽媽。
不想自己媽媽看上的東西,又一次被人搶走。
女孩兒眼底溢著對自己的輕嘲。
想什麼呢?
你算他什麼人。
而後,只見男人緩緩支起腰身,俯瞰下來的眼神幽暗,帶著深深探究的光。
薄繭的手指,輕撫過她溫熱的臉頰,又輕擦過她的唇。
鄭重其詞,「寧幼恩,你會繼續欺騙我嗎?」
他的指尖輕柔,落下的話卻令寧幼恩隱隱生疼。
會不會繼續欺騙?
這個問題,攪在寧幼恩心底,成了不可破的死結。
她想借他的手,借他此時對自己的身子還有半分留戀,拿到交換生的條件出國。
算欺騙嗎?
她已經欺騙過他一次了。
記得陳柏仲說過,周赫這人,一生最忌恨的就是欺騙。
周承忠騙了幼小的他。
如今,她騙他,他不放她,只是懲戒。
寧幼恩低眸,避開他深深的審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