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歆走後。
顧修雲回到涼亭內，盤膝盤坐。
「足足大半個月，心神意志總算恢復過來，命運糾纏跟意志的融合過程被強行打斷，傷害太大了。」
他閉上眼睛，靜靜感受意志深處的變化。
如果說頓悟之前，心神意志是散亂的沙粒，此刻這些沙粒已經凝聚成一團，比之前堅韌許多。
但也僅僅如此，沒有規則烙印支撐，意志沙粒遲早會重新散開。
「數萬年頓悟，對我的好處遠不止彌補規則破綻這麼簡單，」人族真身口中低語，「命運糾纏跟心神意志的融合過程已經被我完全記住，只要多嘗試幾次，破境的希望至少有九成。」
對他來說，踏入法隨境並不難。
命運扭曲、命運糾纏、無常心都已經悟透，剩下的天機演變、心相規則以及命運之源也達到了煉意巔峰，只要費些心思，遲早能徹底圓滿。
在這方面，他可比普通天君優勢大多了。
一門規則，之所以很難圓滿，並不是最後的關卡有多艱澀，而是不知道缺了什麼。
就像一個人，費勁力氣才終於走到山頂，卻摸不到最高處的石頭。
是因為石頭太高？
不是，是因為地面太矮，只要穿一雙鞋子，就能觸及最高處。
但大部分修行者到死也找不到那雙鞋子，因為鞋子藏在其他規則裡面。
命運九大規則，每一種之間都或多或少有些相通之處，領悟的規則越多，越容易找到錯漏，彌補缺陷，踏入法隨境的難度自然也低得多。
但同時，領悟的規則越多，對心神意志影響越大，想要突破唯心境，就更難了。
數萬年的頓悟，讓顧修雲提前破開難關，找到凝聚規則烙印的辦法……這一點，比十個法隨境規則都珍貴。
「等我將外修三法全部悟透，就能踏入唯心境，成為乾坤至尊。」
「到那時，九大規則加上殺戮真身的意志，就算比不上演法三重境，也差不了多少，再配合古聖神通，即使面對盤山長老，也能較量一番。」
人族真身臉上露出期待。
盤山長老，演法三重境巔峰，又兼修了神通道法，實力不亞於半步神君。
他只要踏入乾坤境，就能跟那等存在分庭抗禮，可想而知，九大規則對自身的增幅有多大。
當然，這只是其次。
最重要的是九種規則全部圓滿，意味著每有一門規則達到唯心境，他就能邁上一重境關。
演法……可不只是三重境。
融合四種規則是三重境，融合五種、六種、七種呢？
「現在想這些還早了點，先將命運心相、天機演變、命運之源推升到圓滿境界，然後去古界底部，參悟命運陰影。」
顧修雲閉上眼睛，開始參悟命運規則。
……
時間緩緩流逝。
每一天，夜歆都在開採神魔晶石，積攢財富，定界山這種地方，除了兩大神族跟神法境後期，沒有幾個人敢擅自闖入，更別說挖取神魔晶石。
百年之後，顧修雲離開定界山，她就再也沒機會積累財富。
修行路，道心是關鍵，天賦悟性也很重要，但沒有資源外物，萬萬不行。
與此同時，素袍女修坐在山腰懸崖邊，遙遙望向天際，神色莫名。
「如果有一天，言姑娘真的活過來，我該怎麼面對他們？她跟惜命大哥……連女兒都有了。」
「或許，惜命大哥對我只是虧欠。」
顧月心中五味雜陳，欠的再多也是恩情，而非情意，若真是那樣，她該何以自處？
挾恩望報？
以顧月的高傲，做不出來，也不會這麼做。
「玉大人，您又在望雲？」
夜歆不知何時走到側旁，眨著靈動的眼睛，「大人這些年很少修煉，是遇到什麼瓶頸嗎？」
「修煉無益，也就不想修了。」顧月微微搖頭。
修煉無益？
夜歆眨了眨眼睛，滿臉疑惑。
哪個踏上仙路的修行者不是以大道巔峰為目標，玉大人實力通天，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大人，您不想修行，為什麼要來定界山？還要隨顧大人前往古界底層，莫非——」夜歆想到某種可能，猛地瞪大眼睛。
「小丫頭，禍從口出的道理，你不懂嗎？」素袍女修轉過頭，目光微寒,「惜命道兄正在參悟命運規則，沒空理會外界，你信不信，我只需輕輕一指，就能要了你的命。」
說話間，規則神力形成重重幻象，將周身萬里完全籠罩，也隔絕了外界的一切感知。
咕嚕！
夜歆咽了咽口水，臉色發白。
如果是旁人說這話，她未必相信，畢竟沒有幾個人會為了殺一個神魔血裔，得罪惜命道人。
但顧月……還真說不準。
如果她的猜測是真的，對方從一開始就是為了顧惜命而來，殺她滅口也在情理之中。
「大人，我什麼都沒聽見，什麼都沒看見，兩位大人修為通天，每日都在苦修道法秘術，不像我，一直在挖神魔晶石，累的眼冒金星，都生出幻覺了。」
說著，夜歆連忙轉身，如盲人摸象般朝著定界山另一邊走去。
沒走幾步，後方傳來聲音，「如果哪天被我發現……你會死的很難看。」
夜歆身體微微一顫，腳步頓時快了幾分。
……
百年時光，一晃即逝。
顧修雲從修煉中醒來，兩隻瞳孔散發幽深光芒，氣息比之前強大了許多。
「命運心相、天機演變、命運之源，終於達到圓滿境界，只剩下外修三法。」
九大規則，其中六種已經圓滿，外修三法也達到煉意初期。
強大的命運規則時刻壓迫心神意志，甚至讓他有些難以控制，意志本身的錘鍊，已經跟不上道法進步。
「最後三種規則，耗費的時間恐怕要長的多，先去古界底層看一看，聽說太淵至聖曾經在那裡修行，將命運陰影修煉到圓滿境界。」
一步踏出，來到山腰處。
素袍女修正在懸崖邊修行，周身瀰漫幻象波動。
「幻道規則？」
顧修雲臉上露出訝色，「玉姑娘怎麼會浪費時間參悟幻道？她既然兼修兩脈，就應該將全部心力用在命運方面，幻象只是中乘道法，她又是乾坤至尊，再怎麼修煉也很難突破。」
話雖如此，顧修雲並沒有開口勸說。
怎麼修煉是自己的事，旁人沒有資格指手畫腳，也許在素袍女修看來，參悟幻象比命運更有好處。
「玉姑娘，約定的時間到了。」
顧修雲輕聲呼喊。
女子睜開眼睛，冷艷的面容透著幾分嬌俏，「道兄這些年一直在靜坐修行，你那個沒名分的徒弟可沒閒著，差點把定界山挖空。」
「她修行歲月尚短，搜羅外物資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顧修雲微微一笑，「我已經傳音給她，想必再過數息就能趕來。」
話未說完，一道遁光橫空而至。
「夜歆見過兩位大人。」
顧修雲瞥了一眼，面露異色，此刻的夜歆丑到無以復加，臉上斑斑點點，還有幾個龍眼大小的膿瘡，嘴歪眼斜，連手腳都長滿黑毛青斑。
「你這模樣，只怕走不了幾步，就會被人當成怪物活活打死，稍微收斂點，」顧修雲連揮手，「等到了古界底層，我跟玉姑娘扮做行腳商人，我們是兄妹，你是管家侍女，對外的事情全由你負責，聽到沒有？」
「兄妹？」
夜歆抹去臉上膿瘡，嘴巴眼睛也恢復原狀，只留了些黑毛青斑，「我在古界底層走了百萬年，還沒見過哪家商隊是兄妹主事的，公子倒沒什麼，但很少有小姐在外面行走，玉大人這般年紀的姑娘，哪個不是待字閨中，怎麼會拋頭露面？」
「依我看，兩位大人不如扮做夫婦，年紀稍微大些，三十來歲左右，夫唱婦隨，倒是更穩妥。」
「夫婦？」顧修雲皺起眉頭。
他當然知道兄妹不太合適，前往古界底層是為了感受凡俗人心，讓夜歆儘快領悟無常心規則。
如果太顯眼，行事也會麻煩許多，但夫婦……玉姑娘十有八九不會同意。
「既是要感受生靈規則，自然得裝的像一點，越不起眼越好，」顧月說道，「參悟規則耗時良久，倘若三天兩頭就有人來打擾，還怎麼修行？夜歆說的不無道理。」
「既如此，就扮成夫婦。」顧修雲微微點頭。
他倒不在乎什麼身份，商隊走卒，三十多歲的夫妻確實有不少，再加上一個黑臉丫鬟，任誰也生不出疑心。
商議的同時，夜歆小心翼翼瞥了眼素袍女修，提著的心落下去半截，「我果然沒猜錯，玉大人就是沖師尊來的，被我一試，就露出馬腳了。」
不等她心裡得意，一股幻象規則籠罩頭頂，森森寒意瀰漫心神。
緊接著，顧月輕聲開口，「道兄，咱們走吧！」
「好！」
三人飛向古界底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