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淵古界。
人族真身跟素袍女修各自坐在一角，吸收神魔之力，參悟道法規則。
修行無歲月。
他們在這裡待了多久，連自己都不清楚，隱約間，像是百萬年，又像是千萬年。
漫長歲月，顧修雲對命運波紋的理解越發深刻，不知不覺中，破開瓶頸，踏入煉意初期。
「總算突破了！」
人族真身吐出一口濁氣。
自修行以來，從來沒有哪種規則像命運波紋這麼艱難，其中玄妙似乎跟他的心性天生排斥，每一步都難如登天。
蓬！
忽然，外面傳來一聲轟鳴。
「怎麼回事？」
顧修雲抬起目光看向遠處。
只見源泉空間外有一個身軀格外壯碩的人形身影，氣息淵深莫測，僅僅周身波動便讓他心神劇顫。
「那是一個修行古聖道的乾坤帝君。」
素袍女修不知何時睜開眼睛，「太淵古界共有二十八位乾坤帝君，此人名喚烏魁，麾下封地應該在西邊，奇怪，他怎麼會來雷淵澤，這裡應該是另一位乾坤帝君的地盤。」
「二十八個？」顧修雲注意到了女修口中的數字，「怎麼可能，太淵古界怎麼會有這麼多乾坤帝君？」
「他們的修行路比界外生命容易許多，又得到古界規則孕養，天生強大，誕生乾坤帝君的希望自然大一些。」
素袍女修解釋道，「同樣是古聖體系的修行者，咱們終究是界外生命，而他們都是神魔後裔，以血脈根基配合古聖體系，修煉起來自然是事半功倍，你不知道？」
「凡是涉及古界的秘辛，都被羲皇宮、青霄界封鎖，就算是乾坤至尊也很少清楚。」
顧修雲面露無奈。
這類秘辛，必須用雲石羲珠作為代價，才能翻閱觀讀。
人族真身畢竟是界尊，地位尚低，沒有資格查閱古界秘辛，而殺戮真身……懶得翻閱。
兩具身體的心性截然不同，很多事情，顧修雲也沒有辦法。
「古界生命，修煉古聖道有得天獨厚的優勢，只要循著神魔血脈一路前行，踏入乾坤境乃至成為帝君，都有幾分希望，」素袍女修頓了頓，說道，「聽說運氣好的話，甚至有可能取代神魔始祖，成為真正的鎮界神魔。」
「成為鎮界神魔？」顧修雲瞪大眼睛。
怎麼可能？不是說鎮界神魔都是天生地養，生來便執掌古界法則嗎？
與此同時，遠處的乾坤帝君望了過來，目光透過至聖封禁，落在兩人身上，神色透著渴望與期盼。
「帝君級土著，如果能進入神魔源泉，至少有三成可能性奪走神魔始祖的生命根基，取而代之，」素袍女修解釋道，「所以至聖大人留下封禁，禁止任何神魔後裔進入源泉空間。」
「反倒是我們這些界外生命，不受古界規則承認，永遠都不可能成為鎮界神魔。」
正說著，素袍女修臉色陡然一變，「不好，帝君級土著有看穿生命本質的神通，你被他看見——」
話未說完，素袍女修驚覺自己說多了，連忙閉上嘴巴。
與此同時。
遠處乾坤帝君的目光陡然一沉，氣息變得格外粗重，「有意思，小小界尊，修為竟然達到超脫九重境。」
顧修雲心頭劇顫，卻不是看向乾坤帝君，而是不遠處的素袍女修。
從對方的言語，可見她一早就知道自己是界尊，甚至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來歷。
「你到底是誰？」青色身影臉色分外凝重，氣息也變得無比凜冽。
進入太淵古界之前，顧修雲已經做好被乾坤帝君發現的準備，穿行古界，感悟命運規則，怎麼可能永遠都遇不到帝君級生命？被發現是遲早的事情。
但此事影響不大。
易明殿主說過，太淵古界極度排外，跟修行界、天外源獸都沒什麼交流，殿主說出此話，肯定是有極大的把握，這也是他選擇前往太淵古界的重要原因。
被帝君級土著發現身份，沒什麼影響。
可如果被界外生命發現，麻煩就大了。
「你到底是誰？」顧修雲再次開口，聲音越發冷厲。
「怎麼，你想殺我？」
素袍女修轉過頭，看向虛空一角，「之前還說欠我救命之恩，轉頭就要殺我？閣下的恩情是不是太廉價了。」
顧修雲臉色一滯。
「姑娘，你我萍水相逢，素不相識，之前的恩情在下會儘量償還，但我現在還不能死，請道友如實相告。」
「那你先說說看，怎麼償還恩情，」素袍女修嘴角微微揚起，「以身相許？」
「且不說貧道已經有道侶，就算沒有，也不可能拿這種事開玩笑，」顧修雲臉色微沉，「如果姑娘不肯說，在下只能得罪了。」
聽到顧修雲的回答，素袍女修眼角露出異樣之色，「想讓我解釋，可以，你也得告訴我一件事，比如你跟你那所謂的道侶，是怎麼回事？」
「姑娘，這是貧道的私事。」顧修雲皺起眉頭。
如果是旁人，他哪會說這些廢話，早就動手了。
但素袍女修確實有恩於自己，先是在雷淵澤外面提醒黑芒有問題，後來又竭力抵擋神魔圍攻，保住了顧修雲的分身。
不管出於什麼原因，他都沒辦法恩將仇報。
「你欠我兩份人情，就用你的私事還一份吧，」素袍女修說道，「你的人情，總不至於廉價到連幾句話都不肯講吧？若是這樣，我無話可說。」
「好。」
顧修雲沉默片刻，「貧道有一個道侶，凡俗時期便已經相識，後來經歷了不少事——」
「說具體點，經歷了什麼事！」素袍女修冷哼一聲。
「閣下既然知道我的身份，想必也清楚貧道來歷，我就不隱瞞了，」顧修雲淡聲解釋，「在下顧惜命，羲皇宮核心弟子，你出自青霄天域，應該也聽說過我的名字。」
「闖過百戰台，又得了一份紅塵傳承，想不聽說也難。」素袍女修嗤聲冷笑，藏在衣袍內的拳頭不知何時緊緊握住。
這些年來，她一直在神魔源泉內靜坐，不就是在等這一天。
「她叫言素情，跟我在凡俗時期相識……」
「後來，我們在秘境世界相遇，那時候她已經是弱水宗弟子，卻被驅逐到了秘境，差點死在神教弟子手中……」
「言素情跟我一樣，都被前身折磨，難以修行……」
顧修雲緩緩低語，從宥寧城開始，每一件事都是他跟言素情之間的經歷。
許久之後，青色身影眼中閃過一縷哀傷。
連他自己都沒發現，原來言素情跟他之間發生了那麼多事情，很多只是細枝末節的小事，但對自己對言素情來說，卻刻骨銘心。
「所以，她是你這一生最重要的人？」素袍女修低聲詢問，聲音微微顫抖。
「最重要……也許吧？」
顧修雲微微搖頭，「我這一生欠了太多，言素情是一個，還有另一個。」
「另一個？你真的在乎過？？」素袍女修的聲音陡然提高了許多，「如果你在乎，為什麼不去找她，為什麼青霄殿沒有任何查閱的記錄？」
「姑娘這話是什麼意思？」
顧修雲猛地揚起眉頭，看向眼前女子。
以他的修為，可以清楚看見兩人的命運、因果，素袍女修跟自己毫無關聯，至少在前往太淵古界之前，沒有半點過往牽扯。
很顯然，此人確實不是他的往日故友，更非輪迴聖界出身。
「你認識顧月？」顧修雲臉色略顯凝重。
「不太熟，僅僅是萍水相逢，聽她說了幾句，」素袍女修眉角微顫，「聽說你第二真身隕落之前……給她留了一封信？」
「不錯。」
顧修雲深吸一口氣，眼中敵意減弱幾分。
對方能說出這件事，可見真的認識顧月，想到這裡，他心裡不由灼熱了幾分，但僅僅剎那，又徹底冷卻。
如今這般境況，就算顧月想見他，他也不會答應，命運天穹、兼修兩脈，都會引來莫大的危機，跟他走的太近，後果難以預料。
「我欠她的，永遠也還不了，」顧修雲沉默許久，繼續說道，「言素情死了，我不希望顧月也因我而死，她修的是中乘道法，一旦隕落，就是徹底的身隕，再也無法轉世輪迴。」
「這些年來，我始終沒有去青霄殿查探她的情形，甚至不曾與外人說起……我護不住她，遠離是唯一的辦法。」
「可是那件命運天穹已經落入易明殿主之手，」素袍女修繼續說道，「你為什麼還是沒有去見她？？」
顧修雲搖頭苦笑，「原因，你不是知道了嗎？」
素袍女修默然不語。
沒有命運天穹，不代表不會遇到危險，他兼修兩脈，遲早會被源獸勢力盯上。
以天外源獸的兇殘狠辣，什麼事情做不出來？
所以直到今天，顧修雲都沒有復活母親、大姐、女兒，他不敢，一旦復活，就有可能面臨源獸威脅！
母親、大姐、顧心檸好歹還是下乘道法修行者，就算死了，也能請無量至聖復活，顧月……命運幻道，中乘道法修行者，一旦隕落，就是徹底死了。
「她已經拜入乾坤帝君麾下，有帝君庇護，保命至少不難，」顧修雲臉上露出幾許苦澀，「前提是別認識我，還好，她這些年一直在修行，不曾現於人前，我也算放心了。」
「是嗎？」
素袍女修低聲呢喃，「也許她一直在等你去找她，實現當初的承諾，你可知道，為了見你，她付出了多少？」
「道友既然見過顧月，請幫我帶一句話，」顧修雲臉上擠出笑容，「不要來找我，也不要來見我，甚至不要與旁人說起我這個人，有朝一日，我若能護她一世，一定會去尋她。」
「嗯……」
素袍女修微微點頭。
「姑娘，現在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麼會知道我的身份？」顧修雲沉默半晌，繼續開口。
「因為我也兼修兩脈。」
素袍女修的聲音有些顫抖。
「兼修兩脈？」顧修雲頓時瞪大眼睛。
「很奇怪嗎？？」女子臉上擠出笑容，「你可以兼修兩脈，我就不可以？我修的是命運跟幻象兩條大道，幻術為輔，命運為根基，不行嗎？？」
「難怪。」
顧修雲面露恍然，「所以你也是來此觀摩命運波紋圖，參悟外修三法的？」
「算是吧！」
素袍女修點了點頭，「命運體系九種規則，外修三法中以命運波紋最為繁雜，內修三法，以命運扭曲最難，至於其他規則，無常心無疑是最難的一種。道友能成為九重境武者，想必已經領悟了不少規則，這方面，我可比你差多了！」
「姑娘謬讚，」顧修雲連搖頭，「在下以命運為主，另一具分身的修行近乎停滯，哪像姑娘，竟然將規則神體修煉到如此境地，實力不亞於演法二重境，甚至可以跟三重境媲美，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