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玉片(1)

  眾人走陸路前往慶安城。直到即將進入慶安城,阿歲才覺得有些不妥。

  「師父,你們……你們不去嗎?」阿歲疑惑道,「進城了。」

  「阿歲,你跟唐大哥走。」七叔道,「我們還有些事情要辦。」

  「……師父!」阿歲立刻意識到丐幫其餘的人要做什麼,連忙撲過去抓住七叔,「不,師父,你們若要去,那把我也帶去!」

  七叔皺眉不說話。

  阿歲哀求道:「師父……我……」

  「你幫不上忙,阿歲。」七叔道,「聽話,過了今夜,我們就回來接你。我們回家去。」

  丐幫其餘人也紛紛過來安慰阿歲,阿歲卻越聽越害怕:「師父……別這樣,我要跟你們在一起……我也是丐幫的人啊!」

  七叔斷然道:「你年紀太小,不要平白送了性命。」

  阿歲更不肯放手了:「師父,那你們去就不是送命麼!」他見七叔臉色沉重,殊無動搖,忙轉頭跟唐鷗與林少意說話:「林盟主、唐大俠,你們勸勸我師父——」

  他話聲突然斷了,整個人軟綿綿地倒下去。七叔將他擊暈後扶起,交給唐鷗:「唐大俠,阿歲就拜託你了。」

  唐鷗和沈光明將昏睡的阿歲放進車裡,轉身看到七叔等人已經走了。林少意也沒想過要勸阻。他們不可能勸阻得了試圖復仇的丐幫人。衣衫襤褸的丐幫弟子在眾人目送中走入暑氣蒸騰的林子,無人回頭。

  沈光明爬上馬車陪阿歲。他從車窗探出半個身子,跟照虛打招呼:「大師,再見了。」

  照虛沖他點點頭,正要說什麼,被林少意又打斷了:「有什麼暗號麼?」

  照虛:「什麼暗號?」

  林少意:「你我傳訊時要寫的暗號。」

  照虛:「……要它作甚?」

  林少意沒好氣地說:「送到我案前的書信若是沒有暗號,會被文書先行拆看。既然是互通信息,總得有個暗號比較好,少林是不在意這些信息會被他人看到?快,想一個。」

  照虛並不覺得有設暗號的必要,但林少意執意如此,他便想了一個詞:普見。

  林少意一聽是佛名,本不想用,可自己又懶得再想,便揮揮手表示同意。照虛轉身與沈光明告別,與性海一前一後走了。

  眾人帶著阿歲,通過城門,直奔唐府而去。

  唐鷗離家時間不長,沒太大感覺,反倒是沈光明心中惴惴:「南襄回到了嗎?他會不會跟你爹娘說我的事情?」

  「回到了。不會。」唐鷗騎在馬上,直視前方,「你不是什麼重要到必須向我爹娘稟報的人物。」

  沈光明「哦」了一聲。

  唐鷗心中一動,扭頭笑著問他:「怎麼,你很想我將你介紹給我爹娘?」

  沈光明的下巴搭在車窗上,聞言匆匆揮手:「不不不,沒有沒有沒有。」

  「我可以為你介紹。」唐鷗說,「沒關係的。」

  「別別別。」沈光明仍舊拒絕,「這樣不太好,你可千萬別說。等我……等我成了大俠再介紹吧,比較有面子。」

  唐鷗在馬上笑得發抖,沈光明窘了片刻,又縮進了車裡。

  接到消息的唐家人已經在門外等著了。阿歲仍沒有醒,沈光明便將他背著,十分吃力地跟著唐鷗往門口走。

  唐夫人站在門外,唐鷗徑直走向她:「娘,我回來了。少意也跟著我一起過來。」

  林少意上前給唐夫人行禮,唐夫人撇了自己兒子,拉著林少意的手不住地說「少意啊你又俊了」。沈光明背著阿歲,始終有些累,便試圖換個姿勢。挪動中,他偶然抬頭望唐夫人那兒忘了一眼,目光立刻黏在唐夫人身後的一個丫鬟身上,移不開了。

  「沈晴?!」他失聲叫道,「你怎麼會在這兒?!」

  那面容姣好的少女一直垂目站著,聞言渾身一震,向沈光明這邊看來。

  「大哥!」沈晴立刻奔了下來,「你居然沒死!」

  沈光明滿腔喜悅被她這句話差點梗死在喉頭:「……說點好聽的!」

  沈晴被他一吼,眼裡浮起一層淚光:「大哥……我好想你呀。」

  沈光明背上負著個阿歲,手臂上掛著個沈晴,快要撐不下去的時候唐鷗走了過來,從他背上把阿歲接了過去。

  「這是你妹妹?」唐鷗奇道。在他身後,唐夫人也一臉好奇地看向這邊。

  沈光明:「說來話長……讓她跟你們說吧我太餓了。」

  沈晴回到慶安城那日,正是沈光明被唐鷗拖去子蘊峰的時候。

  她遍尋沈光明不見,當時縣太爺又在城裡四處搜捕那假冒魯王爺家僕的騙子,處處都混亂,她打聽不出更具體的內容。沈晴身上盤纏都用完了,想著大哥臨行前的囑咐不敢動手偷盜,但由於實在太餓,某日早晨便在早市上偷了別人的三個包子。

  早市人多,她因為太餓,跑不快,輕功施展不出來,沒過兩個街口就被人逮住了。那人揪著她要她給錢,還要帶她去見官。沈晴連忙使出自己慣常的本事,跪下來眼淚漣漣地求饒。

  「然後,唐夫人就過來了。」沈晴說。

  沈光明一邊吃著飯,一邊皺眉道:「你這狗屎運啊。」

  他想起唐鷗說過的事情。唐夫人收留的翠環玲瓏和南襄,無一不是小偷小摸的人。唐夫人收留可憐人,準則大概就一個:長得好看。幸好沈晴還是可以的——沈光明想,唐夫人真的很複雜,非常複雜。

  「夫人挺好的。」沈晴趴在桌上,起勁地往他碗裡夾肉,「府里有工錢,而且吃喝穿都不錯。我都不想走了。夫人還說要幫我找個夫婿,長得俊俏人又善良的。」

  她嘻嘻笑起來,笑了一會臉紅了,扔了筷子捂住臉。

  沈光明:「……」

  沈晴:「哎喲我真是……太害羞了。」

  沈光明笑罵道:「別給我裝!唐夫人確實挺好的,我知道。」

  他把自己以前在唐家當花工的那一段跟沈晴說了。沈晴立刻接道:「哥,原來搶了唐少爺媳婦兒的那個花工就是你啊?你為什麼要搶?那小姐特別好看?」

  沈光明:「……我沒有搶。我這冤屈是不是洗不清了!」

  沈晴點點頭:「連老爺夫人都知道你的事情了。」

  沈光明:「……」

  他永遠不希望唐鷗跟自己爹娘介紹他了。

  待沈光明吃飽喝足,沈晴問他躺在客房床上那位是誰。沈光明這次回到唐府,待遇升了幾個級別,已經住進了客房裡。南襄過來找他,酸了好一陣子。此時阿歲正躺在床上,呼吸勻和。

  「他是丐幫七叔的徒弟。」沈光明簡單與沈晴說了之前發生的事情。他從自己被唐鷗帶去子蘊峰開始,說到少意盟,又說到辛家堡。好不容易說完了,他才發現沈晴死死抓著他袖子,無聲地流眼淚。

  「大哥……我聽那些人說,那個騙走縣太爺綢緞的騙子在郁瀾江里淹死了。我不知道是不是你,可我就覺得特別害怕。」沈晴抽抽鼻子,「你怎麼碰上了那麼多事情……」

  她慌亂地抓起沈光明的手,摸他手臂。

  「現在好了嗎?還會痛嗎?」沈晴拉著他衣袖擦自己的眼淚,「我太沒用了……哥哥你千萬千萬要保重自己,危險的地方就不要去了,好不好?」

  沈光明心突然就軟了。他摸摸沈晴的腦袋,為她把歪了的花釵插好。

  他從方大棗那兒學了本事後騙得的第一筆錢,給沈晴買了一對耳環,給沈正義買了一箱子書。那耳環沈晴仍留著,他知道。沈晴將耳環藏在她收藏寶物的地方,用一個紅綢裹著的小盒子裝著,很珍重。

  沈晴從柳舒舒那裡學了本事之後偷到的第一筆錢,也給沈正義買了一箱子書,然後給沈光明帶了一袋上好的傷藥。當時年紀仍小,沈直時有打罵,沈晴悄悄將傷藥藏好了,把他拉到僻靜處幫他上藥。初始時候她邊上藥邊哭,後來漸漸也無所謂了,學著跟沈光明說一些她從別的男孩那兒聽來的葷話,問沈光明那些是什麼意思。

  氣得沈光明要衝出去揍人。

  「你也要保重自己。」沈光明輕聲道,「我碰到了柳姑姑,她也很牽掛你。姑姑現在在少意盟里養傷,你若想去看她便趕快去吧。我跟著唐鷗,不會有事的。」

  沈晴用他衣袖擦完眼淚擦鼻涕,都擦完了便換個地方擦手。

  「唐少爺很了不起的。」她說,「我聽府里的人說了很多他的故事……」

  沈光明:「……放手啊,你把我衣服弄髒啦。」

  沈晴:「髒就髒啊,洗掉就行。」

  沈光明想你懂什麼,髒兮兮這麼難看,萬一唐鷗過來了怎麼辦。他讓沈晴帶他去洗衣的地方洗淨袖口,走了一半又故作不經意地問起唐鷗的事情,讓沈晴給他說故事。

  此時唐鷗和林少意正在書房裡談話。

  「江湖令這麼寫,辛家堡不會善罷甘休的。」唐鷗嘆了口氣,將案上紙上拿起細看,「召開武林大會,是非再議?」

  「武林大會原定於年底舉行,現在不過是讓它提前了一些罷了。」林少意將筆擱在筆床上,神情嚴峻,「當時在辛家堡,我們這邊完全落於下風,我才答應了辛暮雲江湖令的請求。百里疾無故誅殺丐幫弟子,又嫁禍少意盟,這筆帳不能這麼糊塗地就算了。」

  「可辛家堡這次已經占了上風。」

  林少意點點頭:「是啊。」

  今日辛家堡的一場對峙,看似雙方各有輸贏,但實際上辛家堡是全勝:它向來居於少意盟之下,卻在與少意盟的對抗中狠狠將了林少意一軍。

  「你沒聽到司馬鳳說什麼?江湖要生變了。」林少意倒了杯茶,「傑子樓里的江湖卷宗又要翻出來再添加內容,鷹貝舍的信息網遍布天下,此時應該已經把這消息傳開了。千鴿營就更不用說,許和那邊傳出的情報雖然不及鷹貝舍快,但必定比鷹貝舍更詳盡。裡面說的什麼,你我猜也能猜到。」

  「你打算怎麼辦?」唐鷗問他。

  林少意沉聲道:「小人之計甚詭,君子之防宜密。」

  唐鷗眯了眯眼。他聽到有腳步聲從屋後經過,其中一個是他非常熟悉的沈光明。書房門窗打開,院中草木葳蕤,鳥雀啼鳴,午後的日光透過枝葉落在鬆軟草地上,微塵於光柱中上下盤旋。

  「我和辛大哥認識的時候,我只將他當做一個有抱負的人。」唐鷗慢慢道,「孰是孰非,我說不好。少意,你應該也知道,他選擇少意盟和丐幫發難,和十年前的大火仍然是有關係的。」

  「是的。」林少意沉默了。他食指輕敲白瓷茶杯,欲言又止。

  唐鷗問他:「你知道些什麼?」

  「我知道當夜辛家堡附近那座矮山上,確實有丐幫和少意盟的人。」林少意說,「七叔在,我爹也在。」

  當夜大火燃起來的時候,矮山上的江湖客立刻就發現了。值夜的是少意盟的人,林劍立刻要前去救援,但他走到半途,發現身後沒有一個人跟上來。

  「你知道七叔為何不肯接任丐幫幫主?他內心對辛家堡有愧,他覺得自己沒有資格去當。」林少意以說故事的口吻緩慢回憶,「七叔已將出列了,但當時的丐幫幫主用打狗棒點了他的穴。我父親已將走到了山下,可他獨自一人,竟鼓不起勇氣靠近辛家堡。那矮山不高,但夜間山路狹窄,他走到山下,那一腔勇氣已消失得差不多了。」

  唐鷗不言不語,拳頭卻攥緊了。

  「他顧忌太多。當時我不過十來歲,和你年紀相仿。阿澈剛剛懂事,少意盟內外交困,他不敢魯莽過去。」林少意嘆了口氣,「我能理解他的心,但我不能原諒他的做法。」

  「我想起一件事。大火之後有人給我師父送了一封信。」唐鷗輕聲道,「我跟著師父那麼多年,那是我頭一次看到他那麼低落。他讓我去打了一壺酒,可他一口都沒有喝,在山頂坐了一晚上,將那酒一點一點地,都灑進土裡了。」

  「你師父當年也是南疆三百義士的其中一位。」林少意點點頭,「他和辛大柱應該是認識的。」

  兩人齊齊沉默,看著院中微塵翻滾遊蕩,一時無人出聲。

  「辛暮雲也是可憐。不管他在這大火里扮演了什麼角色,他終究是失去了所有的家人。如今唯一剩在他身邊的,只有百里疾了。」林少意道,「父母兄弟全沒了,令人唏噓。」

  「他從未提起過他的弟弟。」唐鷗問,「你知道他弟弟的事情麼?」

  「所知不多。」林少意說,「只曉得辛大柱的小兒子叫辛晨,比辛暮雲小許多。那孩子出生的時候,武當的風雷子送了一塊玉佩,上面是他親手刻的一個『晨』字。能得風雷子的禮物和贈字,那是何等的榮幸。辛大柱於是將那玉佩給孩子戴著,片刻不離。」

  「那玉佩呢?也沒了?」

  「沒了吧。我不知道。」林少意嘆了口氣,「辛家堡大火之後,辛暮雲對家人的事情一直保持沉默,無法打探出更多的內容。只記得他母親姓沈,是當年江湖上有名的美人。」

  唐鷗輕笑了一聲:「姓沈啊……」

  沈光明和沈晴洗淨了衣袖,從廚娘那兒拿了兩個果子,打算帶回去給阿歲吃。

  只是看到空無一人的床鋪,沈光明腦中轟然一響,馬上轉身就往府外跑。

  「大哥!」沈晴在他身後緊緊追趕,「你去哪兒找?」

  「我去辛家堡!」沈光明回頭叮囑她,「聽話,你千萬別跟過來,立刻去跟唐鷗和林少意說這件事!」

  沈光明練了這段時間的大呂功,雖然掌法劍法都沒入門,體質已經好了許多。他跑出了唐府,又跑出了慶安城門,一直跑到橫跨郁瀾江的大橋上,才覺得略略氣喘。

  「阿歲!」沈光明遠遠看到前方一個身影,怒吼道,「別跑!停下來!」

  已跑到橋頭的阿歲見他追了過來,頭也不回又迅速跑了起來。

  「別跑了!不是那邊!」沈光明吼道,「這頭!」

  阿歲信以為真,連忙回頭跑了過來。

  他一句「在哪裡」剛剛問出口,沈光明已揪著他衣領往回拖:「你師父讓唐鷗照顧你,你亂跑出去若是有什麼萬一,你師父會追殺唐鷗的。」

  「不會的……」阿歲訥訥辯白,無奈沈光明的力氣始終比他大,只好拼命掙扎。

  掙扎間,他胸中的物件被扯落了下來。

  「東西掉了!沈大哥!」阿歲連忙喊停沈光明。

  沈光明只好揪著他,彎腰去撿拾。

  那半塊被火燎燒的玉片在日光映照下,從髒污的痕跡里隱隱顯出一個「辰」字。

  這字沈光明倒認得。他十分高興地將玉片撿起,眼角餘光猛地看到有人趴在橋邊,正看著自己。

  他渾身一激靈,立刻將阿歲護在身後。

  阿歲在他手臂中掙扎,悽厲地沖那趴在橋邊的人形大叫:「張三哥!!!」

  沈光明也渾身發冷。

  那從江水中**鑽出來的人半個身子趴在橋面上,半個身子懸吊半空。他衣衫破舊,看面容赫然是方才與七叔一同離開的丐幫弟子之中一人。只是現在臉上生氣全無,一雙渾濁的黑眼睛似有濃霧覆蓋,雙手死死扒著橋面,半張的口中不斷流出惡臭的黃色濁液。

  「別過去!」沈光明不知到底出了什麼事,連忙拉著阿歲。

  「那是張三哥……師父!師父!」阿歲悽厲地衝著江面大叫。

  江水平靜,遠處孤帆點點。沈光明突然看見一道青色的身影從水中躥出,急速奔來。

  他和阿歲躲不了,也逃不掉,他只能將阿歲死死護在身後,沖百里疾怒吼:「滾開!」

  百里疾速度極快,眨眼功夫已立在了橋柱上。他仍舊一身青衣,渾身濕透,雙目神情冰冷。沈光明被他看得渾身發毛。百里疾剛從一場酣斗中掙脫,渾身殺氣蓋都蓋不住。「你師父死了。」他說,「這玉片是誰的?」

  「你騙人!」阿歲怒道,「師父沒有死!你騙人!」

  「都成了水屍,還有不死的?」百里疾冷笑,倦於與兩人說話糾纏,伸手就朝阿歲抓過去,「玉片,是你的,還是他的?!」

  沈光明伸臂格擋,百里疾反手將他狠狠推開,觸碰到他胸前時只覺觸手冰冷,驚了一瞬。

  「你練的什麼古怪內功?」他轉頭問沈光明。

  沈光明被他推倒在橋面上,正要爬起時突覺腿上一窒。

  他膽戰心驚地回頭看去,果然是那水屍張三哥抓住了他的腳。

  「三哥……張三哥!放開我!」沈光明慌得話都說不利落。前邊是被百里疾制住的阿歲,後面又是噁心可怖的水屍,他一時慌亂,顧不得其他,先回頭去扒水屍的手。

  那水屍力氣卻大得離奇,非但扒不開,五指還越收越緊。沈光明疼得他全身顫抖,突見那水屍猛地張開了口。

  大嘴裂到耳下,口中利齒叢生。

  他大叫著猛力敲擊那水屍的腦袋,阻止它咬下去。

  百里疾在遠處笑出了聲。沈光明心生絕望:眼見那水屍的牙齒,就要碰到他的褲腳了。

  刺啦一聲,沈光明眼前飆出一汪黑水,全糊在了他胸前衣襟上。

  水屍的腦袋在橋面上滾了半圈,落入江中。

  「這小東西不能傷。」辛暮雲站在沈光明身邊,在他肩上擦淨自己的劍,「唐鷗挺中意他,會跟我反目。」

  百里疾提起手裡的小乞丐問:「那這個呢?」

  「留著。」辛暮雲道,「七叔跑了,留著他有用處。」

  阿歲眼淚汪汪地看著沈光明,啞聲喊他:「沈大哥……你受傷了嗎?」

  「我沒事。」沈光明將辛暮雲的劍推開,從地上爬起來,「你呢?」

  他雙腿仍在發抖,但依舊勉強站起。站直後正見到辛暮雲擋在了自己面前,手裡拿著半塊玉片。

  「還給我!」沈光明一直積壓著的怒火終於爆發出來了,「偽君子!」

  「這是你的?」辛暮雲舉起玉片,顫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