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夥計！」

  姜破虜落地後，並未管自己的狼狽，也沒去看同樣落地的玄武。

  他轉過身，望向滿地的血肉，眼眶都紅了。

  戰馬從來都是突騎們最可靠的戰友。

  他們和自己戰馬相處的時間，可能超過了和親人的相處時間。

  姜破虜的這匹坐騎，陪伴了他好多好多年。

  這是一匹老馬，很快就上不了戰場的那種。

  燕秋曾不止一次讓姜破虜更換新的戰馬。

  但姜破虜卻從來都不捨得和老夥計分開。

  哪怕這一次南下，他也和老夥計一起來了。

  他從未想過，他的老夥計，有早一日會以這樣的方式告別世界。

  將軍難免陣上亡。

  在姜破虜眼中，告別世界最好的方式，那就是……死在戰場上。

  人如此，馬亦如此！

  他的老夥計，沒死在和突奴人作戰的戰場上。

  卻死在了……「自己人」手中。

  「啊……」

  姜破虜雙目赤紅，發出怒吼。

  本已竄到數丈外的其他突騎們，紛紛調轉馬頭，拔馬馳來。

  他們的表情，同樣帶著憤怒和悲傷。

  老大的心痛他們都能理解，也多少經歷過。

  突騎的衝鋒，從來都不是請客吃飯。

  一次衝鋒，可能沒了可以彼此託付性命的袍澤。

  也可能沒了自己最好的夥伴。

  這幾個突騎都有過朝夕相處的坐騎死在戰場上的經歷。

  所以……姜破虜現在的心情，他們都懂！

  他們無比地痛恨小葵。

  看向小葵的眼神，都帶著殺意！

  「我殺了你！」

  姜破虜就地一滾，從模糊的血肉堆中，抄起一柄寬闊的砍刀。

  那是他武器之一。

  他慣用的武器有兩把。

  一把是長槊，衝鋒時用的。

  一把是寬刀，步戰肉搏時用的！

  寬闊的砍刀帶著凌厲的勁風，朝著一襲紅色錦袍的小葵，劈落而去。

  「姜千戶，我來助你！」

  看到姜破虜回身攻向小葵，玄武沒說什麼，直接助戰。

  雖然……這其實很不理智。

  但玄武依舊還是沒有猶豫。

  姜破虜是個講義氣的人，他也是！

  「殺！」

  其他突騎也加快了疾馳的速度，朝著小葵衝鋒而去。

  他們並非武道高手，僅僅只是懂些武功的精銳士卒，或許勉強能有三流境界吧。

  論武功和單打獨鬥，他們拍馬難及小葵。

  但只要衝鋒起來，他們便不懼任何武道高手。

  面對姜破虜的凌厲一刀。

  玄武的從旁側擊！

  突騎們的雷霆衝鋒。

  小葵並未慌張。

  他的面上，反而還露出了一抹陰森森的笑容。

  《葵花訣》修煉者最不怕的就是團戰了。

  若是單打獨鬥，他或許還未必能奈何得了宗師境的姜破虜。

  但團戰就不一定了。

  嗤嗤嗤！

  小葵身上紅袍在夜風中獵獵作響。

  抬起的雙臂，袖袍微微鼓起。

  無數銀針從他手中激射而出，帶起漫天紅線。

  一時間，月光下的夜空中，竟變得璀璨若霞。

  ……

  京師城南郊外，樹林中。

  「殿主，還不見玄武蹤跡，他……他確定是走這條路嗎？」

  林內，一名黑衣龍神衛，遲疑著朝靜靜站在那負手而立的蕭陽問道。

  白天的時候，殿主不知道從哪得知了玄武被繡衣衛放棄的消息，便開始帶著他們龍神殿高手在此伏擊，試圖斬殺玄武這個老對頭。

  原本，作為殿主的蕭陽，是可以不用親自出面的。

  但他也不知道發了哪門子神經，非要親自參與伏擊。

  龍神殿的下屬們自然拗不過蕭陽，默默接受了。

  雖然，殿主這麼做，多少有些以強凌弱的嫌疑，傳揚到江湖上，或許會丟人。

  堂堂大宗師，伏擊一個初入宗師境的人，能不丟人麼？

  只是殿主非要如此做，下屬們又能如何？

  「我蕭陽行事，需要你來質疑？」

  「我說他會走這條路，他就一定會走這條路，哼。」

  蕭陽抬眸瞥了龍神衛一眼，語氣有些不善。

  玄武會從城南郊外逃跑的路線，可是他的瑾妍妹妹告訴他的。

  這個沒有點眼力勁的傢伙，敢質疑他，那不就等於質疑他瑾妍妹妹麼？

  真是豈有此理。

  「是是，屬下失言。」

  龍神衛訕訕一笑，不敢再多言了。

  殿主的脾氣一向不好，他們這些下屬誰都知道。

  以往殿主身邊跟著鬼犬厲千絕。

  但凡殿主發火，都是那鬼犬一個人默默承受的。

  現在那鬼犬突然就聯繫不上了，也不知是死了，還是怎的。

  承受殿主怒火的人，就變成了他們這些龍神衛。

  「鬼犬老兄，你到底在哪啊，快點回來吧，殿主真的……很難相處耶。」

  龍神衛心下忍不住想到。

  暗暗盼著厲千絕儘快回來，他們也就不用貼身跟著脾氣古怪的殿主了。

  「對了，可有厲千絕的消息？」

  龍神衛閉上嘴巴了，蕭陽卻又突然開口。

  聽到這話，龍神衛忙回道。

  「自從上次鬼犬傳訊給您，讓您派遣高手前往林溪縣後，就再也沒聯繫上過。」

  「也不知……他是不是遇到了仇家。」

  龍神衛多囉嗦了一句。

  鬼犬厲千絕仇家遍地，可不是說著玩的。

  整個龍神殿誰不知道。

  龍神八犬中，厲千絕是壞事幹得最少的，偏偏他的仇家卻最多。

  之所以會這樣，並非厲千絕做人有多麼失敗。

  純屬是因為他不愛殺人。

  有時候干下了得罪人的事情後，他又不斬草除根，仇人自然就越來越多了。

  相反，八犬中最惡貫滿盈、天怒人怨的食心犬杜炳，卻是仇人最少的一個，甚至……他都沒有仇人。

  任何得罪過他，沒得罪過他，但他卻看不順眼的人，統統都被他殺了。

  人都被殺光了，仇人當然就消失了。

  可以說，厲千絕和杜炳完全是個截然相反的例子。

  龍神殿內部，雖也大多都不喜杜炳。

  但他們行事風格，卻都在學杜炳，而不是學內部人緣頗為不錯的厲千絕。

  「仇家？哼，我看這老東西是玩忽職守罷了。」

  蕭陽聞言，冷哼一聲。

  龍神殿內部，其實也並不如世人想像的那般和平。

  蕭陽作為殿主，且又是大宗師，算是掌握了大半話語權。

  只不過，不服他的人也不少。

  殿主之下的二龍使，就和他關係頗為疏遠。

  其他的四天王，也都往往不太鳥他。

  唯有龍神八犬算是他忠心耿耿的鐵桿小弟。

  可惜，八犬中的厲千絕之流，偏偏好幾次在他面前流露出想要退隱的意思。

  這讓蕭陽如何能滿意？

  他的鐵桿小弟都退隱了，到時候他又能靠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