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內，氣氛愈發熱烈。
一眾齊賢台主事，見目的達到，個個心情大好。
又有心在永仁帝面前賣弄學問。
一時間，整個書房內到處都是子曰詩云之言，或引經據典，或出口成章。
聽得本就好這口的永仁帝，龍顏大悅，喜不自勝。
正高談闊論間。
書房外傳來一聲輕呼。
「老爺。」
羅佐作為此地主人，自不會跟其他主事那般一個勁地往永仁帝面前湊。
他正細細品味著眾人花團錦簇般的文章。
此刻聽到門外呼聲，不覺一怔。
他忙站了起來，快步走到門口。
「何事？」
羅佐面色微微沉，低喝道。
這會齊賢台眾大佬都在，他家中僕人卻不合時宜前來打攪，讓他心下多少有些不爽，覺得丟了面子。
畢竟，越是高門大戶，家中規矩越多。
他羅佐的家奴不懂事，豈不是意味著，他不如其他齊賢台主事？
「老爺，外頭最新消息。」
「說是上皇的坐忘閣，被雷霆劈毀，據宮中眼線講，上皇恐已經……」
羅府家僕話並未完全說完，便停了下來。
但話中意思，卻已經明白得很。
羅佐聞言，頓時大吃一驚。
「什麼！」
他駭然驚呼。
里端的永仁帝、齊淵等人聽得動靜，齊齊停下了說話，皆轉頭看向羅佐。
「羅卿，何事讓你如此失態？」
永仁帝詫異問道。
羅佐在他眼中，是個能沉得住氣的干臣。
但此刻，卻一臉駭然。
「陛下，宮中消息，剛剛雷霆擊毀了坐忘閣，上皇他……生死未卜。」
羅佐深吸一口氣，沉聲回道。
保德帝的生死可是大事。
尤其是對於已經打算宮變的眾人而言更是如此。
大楚有保德帝和沒保德帝，完全是兩個概念。
「什麼？雷霆擊毀了坐忘閣？」
「上皇真發生了不忍言之事？」
「皇宮這麼大，為何雷霆偏偏會擊中坐忘閣？莫非，連上蒼都不想……」
「眼下宮中是何情況？」
齊淵等人吃了一驚，紛紛開口問道。
上首的永仁帝，更是直接愣住了。
他一生都沒能誕下子嗣。
為了皇位傳承，不得已之下，從宗室中挑了七八個年幼的宗室子弟，養在自己膝下。
這七八個年幼宗室子弟，便是後來的永仁朝皇子們。
其中保德帝排行老四。
最初在眾皇子中並不出眾。
年幼的保德帝，沉默寡言，文韜武略皆遠不如其他皇子。
當然，若僅僅這樣的話，也不至於讓永仁帝疏遠。
真正讓永仁帝不喜他的是，保德帝身上自小就透露著一股子涼薄的味道。
讓永仁帝對他很難親近得起來。
待眾皇子漸漸年長後，保德帝這個老四，也一向是眾人中的小透明。
直到……有一天，保德帝站出來，向永仁帝表達了，他願意放棄爭奪儲君之位為條件，換取求取身邊女官。
永仁帝最初是詫異，之後便是震怒。
因為永仁朝眾皇子皆在年幼時，就被送入京中的緣故。
當時永仁帝怕這些宗室子弟不習慣京師生活，便令各家皆可帶上一二相熟之人，以陪伴年幼的小皇子長大。
這些陪伴之人中，有太監，有宮女，也有皇子們的兒時玩伴等等。
保德帝帶入京師的有兩人。
一個是小太監。
正是如今的王潮。
而另一人，則是以女官身份陪伴在保德帝身邊。
但她卻不是什麼宮女出身。
而是正兒八經的書香門第閨秀。
此女不僅是保德帝青梅竹馬的玩伴，還從小就與當時還只是藩王之子的保德帝定有姻緣。
也是保德帝心中永遠占據了最大分量的女人。
誠孝恭肅淑德弘仁順天啟聖昭皇后！
簡稱昭皇后！
保德帝因求取青梅而觸怒永仁帝，使得父子關係急速惡劣。
原本嘛，像他這種小透明皇子，惹怒了皇帝後，十有八九再無翻身機會。
但偏偏，保德帝卻跟常人不一樣。
這個早些對於儲君之位並無念頭的傢伙，自那之後，竟像換了個人似的，開始展露獠牙。
之後的事情就不用多說了。
保德帝私下收服上一代四大督司，在儲君之爭中徹底掌握話語權，將其他皇子一個個踢出競爭隊列。
到最後，甚至連永仁帝，都已經無法撼動保德帝的地位。
只能順水推舟的，下詔立保德帝為儲君。
不過。
永仁帝和保德帝之間的關係，至此已經無法修復。
他自不願意看到一個自己不喜歡的皇子，未來繼承他的皇位。
故此，私下裡永仁帝開始不斷扶持他最喜歡的七子。
而彼時的永仁帝因為厚待文臣的緣故。
文臣們自然也天然親近七皇子。
七皇子聲勢之隆，一度曾威脅到掌握了「武裝力量」的保德帝。
不得已之下，保德帝在永仁二十年，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發動了宮變。
那一夜，京師血流成河。
永仁帝收養的這些皇子，包括文臣們擁護的七皇子，盡皆死於宮變之中。
保德帝也踏著屍山血海，登上了皇位。
彼時身體已經不太行的永仁帝，知道消息後，驚怒而亡。
可以說，永仁帝和保德帝這對養父子之間，早已沒了所謂的親情。
有的只是，化解不開的仇怨。
但！
恩怨歸恩怨，永仁帝到底養了保德帝十多年。
此刻驟然聽到，那個不省心的老四，或許已經駕崩。
一時間心情複雜到了極點。
既有解恨，又有釋然。
還帶著一絲淡淡的哀傷。
「陛下，上皇生死不明，此天賜良機也！」
「臣懇請陛下立馬入宮，主持大局，穩住朝野人心！」
齊淵反應最快，稍稍震驚後，便面露竊喜之色，朝中永仁帝躬身奏道。
保德帝的生死不明，意味著眼下是大楚皇權最虛弱之時。
沒了保德帝，光靠泰安帝這懦弱性子能震得住滿朝文武？
此時不發動宮變，更待何時？
「請陛下立馬入宮，主持大局！」
其他主事反應也不慢，紛紛躬身諫道。
能成為齊賢台主事的人，哪一個不是人精？
若是他們連這種機會都把握不了。
那也枉為齊賢台主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