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京師,三皇子府。
後殿寢宮內,燭火重重,將偌大的寢宮照得亮如白晝。
粗略一數,光這寢宮內,被點燃的蠟燭,便有近百支。
當今天子好奢靡。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天子好修仙,好奢靡,達官貴人們,乃至民間自然也都一一效仿。
以致如今的大楚,奢靡成風。
王侯子弟們皆以鬥富為榮。
項炎雖自幼不太受待見,是世人眼中的廢物皇子。
然而皇室子弟該享有的待遇,卻也從未缺過。
苛待不受寵皇子?
保德帝可丟不起這個人。
故此,哪怕項炎極能隱忍,但在生活用度等等方面,依舊跟大楚如今的權貴一樣,極盡奢靡。
這是自幼養成的習慣,不會因為他隱忍的性格而改變。
刷刷。
極輕極輕,幾乎肉耳聽不出來的細微腳步聲,忽傳入寢宮。
尚未安歇,坐在書桌前,翻閱著文書的項炎,頭也沒抬,只是淡淡地說了句。
「何事?」
「殿下,玄武和姜破虜已南下。」
來者赫然是項炎身邊的心腹太監小葵,他停在項炎數步外,躬身稟道。
項炎翻閱文書的動作停頓了一下。
他慢慢抬頭,凝眸看向小葵。
「什麼時候的事情?」
玄武和姜破虜南下的意圖,他能不清楚麼?
都要調查到他頭上了,他豈能坐視不管?
「今日一早。」
小葵回道。
他的語氣有些陰冷,好似毒蛇吐杏,令人忍不住雞皮疙瘩直冒。
項炎皺眉,下意識地便抬起手指,敲擊起桌面來。
這是他思索時一貫的下意識動作。
奪奪的敲擊聲,在寂靜的寢宮內隱隱迴蕩。
片刻後。
項炎開口了。
「人可已到金陵?若不在……速查。」
他並不擔心玄武和姜破虜抵達金陵,怕的是他們不來金陵。
那麻煩就大了。
他和錦繡堂合作的走私據點,就在姑蘇、暨陽等距離京師不遠的城池。
其實項炎也很想把那些走私證據毀掉。
但他不捨得。
那條線牽扯到太多太多大人物了。
有些人是他盟友,有些人卻是他的政敵。
他還打算靠著這些證據拿捏政敵呢。
很奇怪是吧?
都政敵了,怎麼又攪和在一塊走私?
事實上,大楚如今的朝堂就是這副鬼樣子。
彼此哪怕斗得不可開交,也不妨礙私下裡一起撈錢。
沒辦法,大楚的奢靡風太嚴重了,哪怕是朝堂大佬想要維持這樣的生活,也必須狠狠撈錢。
「諾!」
小葵躬身應諾後,便欲轉身退出。
只是尚未等他「飄」遠,項炎忽又開口。
「先等等。」
「殿下。」
小葵身形一頓,重新「飄」了回來,微微躬身。
項炎似遲疑了一下,才緩緩道。
「若真讓玄武和姜破虜查到什麼,記得把這消息透露給咱們的好太傅,可明白?」
「還有,朱雀的任務如何了?可有消息回復?」
這一次,項炎一連拋出了數個問題。
小葵幾乎沒帶思索,直接便回道。
「回殿下,奴婢明白怎麼做,倒是朱雀那邊自上次通報白蓮教事宜後……就聯繫不上了,至今音訊全無。」
他說著,有些慚愧地低下頭。
自家殿下雖是繡衣都督,但平日裡不大管繡衣衛庶務,大小事情基本上由他這個心腹管著。
如今,朱雀這個督司突然聯繫不上了,他多少都有些責任。
至少他沒能替殿下盯牢幾個繡衣高層。
「朱雀向來忠心,倒也不虞她有所變故,罷了……且先不理會她。」
「你那邊的內廠組建得如何了?」
項炎想了想,問道。
繡衣衛不靠譜,暫時來講他的掌控力很薄弱。
對於這一點,項炎早已很不滿了。
所以,在執掌繡衣衛後,他便讓小葵利用人事權,抽調了一批小太監和底層繡衣番子,另行組建起內廠。
只是……內廠從無到有,想要搭建起來又談何容易?
「殿下,奴婢已搭建起大體框架,只是……內廠高手還是太少了。」
小葵愈發慚愧,頭越垂越低。
殿下何其信任他,偏偏他卻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
他辜負了殿下的期望啊!
「有框架就好,至於高手……你把《葵花訣》上半部傳授給那群小太監吧。」
「《葵花訣》的武功能速成,只要這群小太監未來哪怕只能踏入二流境界,那孤王身邊,也能有一批可倚仗的強大戰力。」
項炎微微沉吟後,緩緩說道。
《葵花訣》據說是前朝太監留下的武功秘籍。
這武功練成後,鬼魅如風,迅捷如電,戰鬥力極其驚人,越級挑戰如家常便飯。
項炎很小的時候,便在宮中尋得了這份秘籍,一直秘而不宣,只交由小葵修煉。
小葵也不負他所望。
僅僅修煉幾年,便已踏足一流境界。
一身可怕戰力甚至連尋常宗師都要避其鋒芒。
若項炎真能靠著《葵花訣》培養出一批二流境界,但實力能媲美一流,乃至普通宗師的小太監來,那他手中可用的力量將會變得極其可怕。
想想,成百上千個戰鬥力可直飆宗師的「怪胎」,一齊向你出手,怕是大宗師都得落荒而逃。
「諾!」
小葵躬身應諾。
心中暗暗發誓,一定要替殿下儘快完成這份重任。
殿下身邊……可用的人,還是太少了啊。
否則,以殿下大宗師實力,又何須隱忍?
看著小葵「飄」出寢宮,項炎才漸漸收回目光。
但這會,卻已經靜不下心繼續閱覽文書了。
他索性站了起來,來回踱步。
「玄武、姜破虜……燕秋。」
幾個名字在他腦中不斷閃過,最終停留在燕秋這個名字上。
他面上忽浮起一絲似譏誚、似玩味的笑容。
「突奴即將南下,軍中又爆出走私案……燕秋啊燕秋,想必你這會已焦頭爛額了吧?」
「若孤王再給你添把火,召你進京述職,那北方會不會像被點燃的油桶那般……砰,炸得個稀巴爛?」
「哈哈哈……」
項炎想著,突然大笑,笑聲隱帶著些許癲狂。
笑著笑著他心情不由大好。
轉過身,朝著帷幔內喊道。
「小舞,暖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