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國公坐在書房中，神色凝重。
蕭正亮的話語如同一顆巨石投入他的心湖，泛起層層漣漪。
他們勛貴最怕的便是爵位不保或者說爵位無法傳承下去。
而洛珩提出的降代襲爵法，確實如一把利劍，直直地刺中了勛貴們的要害。
降代襲爵法先前之所以沒能正式推行。
純粹是因為大楚爆發了外患和各種內亂。
那時，天下動盪不安，保德帝、泰安帝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抵禦外敵和平定叛亂上。
自然也無暇再抽出精力來對付勛貴們。
但如今，叛軍和外敵皆已被蕩平，新法也漸漸推行開來。
眼見大楚必將又迎來一次中興。
彼時的泰安帝，攜如日中天的威望，強行推行降代襲爵法的話，恐怕沒有一個勛貴敢與之抗衡。
最關鍵的是，魯國公很清楚，洛珩這個保德帝和泰安帝的鷹犬多半很快就會回京。
到時候，他與兩位皇帝君臣沆瀣一氣，非要推行那降代襲爵法，勛貴們又拿什麼來抗衡呢？
想到這裡，魯國公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他看向蕭正亮，不再模稜兩可，開門見山地問道。
「太師準備讓老夫如何？」
蕭正亮聞言，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他緩緩地回了句。
「天子乃有德之人居之，當今二帝身邊正是有了魏忠賢輩小人，才致使大楚動盪，我輩老臣又豈能坐視不理，魯國公以為然否？」
這一句話，如同一聲驚雷，在書房中炸響。
魯國公只覺得汗毛都豎了起來。
他雖是武勛，但卻是個人精，豈能聽不懂蕭正亮話中的意思。
蕭正亮這老東西分明是想行兵諫，弄不好還想玩什麼清君側的把戲。
魯國公的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有震驚，有恐懼，也有一絲猶豫。
他知道，一旦走上這條路，就沒有回頭的可能了。
但如果不採取行動，勛貴們的地位和利益將受到極大的威脅。
念及此，魯國公試探著問道：「太師欲行何策救大楚江山？」
單純的兵諫和清君側可不是一碼事。
若只是前者，後續還有寰轉的餘地。
但若是後者……
蕭正亮聞言，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冷酷的笑容。
他緩緩地說道：「當清君側。」
此言一出，魯國公饒是先前就有猜測，此刻亦被震得不輕。
他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臉上露出驚愕的表情，欲言又止。
媽的，還真是清君側啊！
這群文官狠起來，咱們勛貴還真拍馬難及。
泰安帝可是你弟子啊！
這時，主事羅言來了句。
「此事還需國公爺配合。」
魯國公點了點頭，他很清楚到了現在這種局面，他們勛貴想不和文官聯合都難了。
既然如此，索性放手一搏。
念及此，魯國公深吸一口氣，穩定了一下情緒，然後問道。
「若誅除了奸臣，天子那邊……」
單單只是誅殺了魏忠賢、洛珩輩鷹犬，或許文官們目的達到了，拍拍手就撂挑子不干。
到時候倒霉的只會是他們勛貴群體。
非是魯國公多想，實在是他真信不過文官們。
若不問個清楚，他怎能心安？
只是，魯國公的話尚未說完。
羅言陰惻惻地來了句。
「二帝失德，焉能繼續為帝？我觀七皇子天資聰穎，有仁君之風，當為天下至尊。」
這話一出。
蕭正亮等人依舊面色不變。
但魯國公卻是忍不住倒吸了口涼氣。
七皇子是何人？
乃保德帝最小的兒子！
也是如今除了泰安帝外，唯一平安活著的皇子！
沐瑾妍吞噬大楚氣運時，諸多皇子皆倒了霉，死的死，廢的廢，出逃的出逃。
但唯獨七皇子很幸運地躲過了這一劫。
只不過，這七皇子如今年歲只有十歲。
這群文臣居然要扶如此孺子上位，其心可誅啊。
但知道歸知道，魯國公卻不會說破，只是心下暗暗警惕。
書房內沉默無比。
魯國公的心中充滿了矛盾和糾結。
他知道，一旦參與這場陰謀，就等於將自己和整個家族的命運都押在了上面。
如果成功，或許還能保住勛貴的地位和利益；但如果失敗，那將是萬劫不復的境地。
他沉默了片刻，似做出了決定，緩緩地說道。
「老夫願意配合諸位，只是……你們的每一步計劃，都要先行告知老夫。」
「否則老夫可不敢和你們這群玩心眼的文人合作！」
魯國公說著，目光灼灼地看向蕭正亮等人。
眾主事見狀，齊齊皺了皺眉頭。
羅言更是面露不滿之色。
「國公爺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等……」
他話未說完，蕭正亮便已將其打斷。
「魯國公放心，老夫敢保證每一步計劃都不會對你隱瞞。」
「包括後續成事後，老夫也能保證不會過河拆橋！」
蕭正亮這話說得斬釘截鐵。
魯國公聞言，暗暗鬆了口氣。
相比起其他文臣，蕭正亮的信譽還是有保證的。
當即，魯國公微微頷首，道。
「如此，老夫允了！」
「京營八營，可隨時待命！」
這話魯國公說得信心滿滿。
京營總共有十二營。
其中四營，已被忠義侯沐澄帶去了代郡和雲州，對抗南下的突奴人，如今還未班師回朝。
而剩下的八營，可以說從來都只掌控在勛貴們手中。
哪怕如今，勛貴中已經折損了武威侯沐沂等人，但其兵權卻依舊還在勛貴之手。
而京營八營，加起來有好幾萬人。
驟然行事，皇宮中的二帝還真未必能做出應變。
聽到魯國公做出保證，蕭正亮等人也是鬆了一口氣。
一番商議後，雙方達成合作。
蕭正亮等人悄悄地離去，書房中只剩下魯國公一人。
他坐在椅子上，陷入了沉思，面上的表情多少有些複雜。
沒想到終究還是走到這一步了！
天意如此，也怪不得他陳靖不忠不孝了！
念及此，魯國公陳靖面色漸漸堅定。
略一沉吟後，他喚來心腹老管家，耳語了幾句。
當夜。
一封封書信被送到了殘存的勛貴府邸。
京師再一次暗流涌動，山雨欲來風滿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