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炎靜靜地站在那裡，面色無喜無悲。
遠端，有密集的腳步聲傳來。
一個個手持破氣弩的繡衣番子，如潮水般湧來。
項炎咬住了嘴唇，雙目赤紅。
一個丑牛，就已經讓他幾近絕望了。
如今又加上數十個繡衣番子！
他真能繼續突圍麼？
「恭迎都督！」
一眾繡衣番子忽然齊刷刷轉身，俯身一禮。
這話，讓項炎一個激靈。
他忍不住瞪大了雙眼。
身著月白色蟒袍的洛珩，在剩餘十二生肖的簇擁下，緩步走了過來。
「洛珩！」
項炎失聲驚呼。
若說丑牛和繡衣番子的出現，只是讓他意識到自己陷入絕境，但還不至於沒有一搏的念頭的話。
那麼，此刻洛珩的出現，卻讓項炎徹底絕望了。
他知道，他再無突圍的可能！
「呵呵呵……」
項炎忽然仰天而笑。
他早該知道，這一天會早晚到來。
當初在許縣的時候，他不就經歷過麼？
若非少林佛宗的掃地老僧突然出現。
恐怕那一天，他就已經死了。
理智逐漸回籠，嘈雜的思緒如潮水，從四面八方洶湧襲來，將他緊緊包圍。
項炎的身體開始微微顫抖，手中緊握著的劍也似乎變得無比沉重。
他環顧四周，看著那一張張冷漠且充滿敵意的面孔，一種深深的無力感湧上心頭。
「我努力了這麼久，掙扎了這麼久，果然都是徒勞！」
項炎自嘲一笑。
曾幾何時，他心中還未滋生出野心。
那時候，他雖是小透明，但身上卻沒有半點負擔。
但什麼時候起，他變了呢？
是他認識沐瑾妍後！
是了。
就是沐瑾妍。
這個女人，無時無刻都在影響著他。
讓他心中生出了不甘，生出了仇恨，生出了野心！
「廢庶人項炎！」
洛珩在項炎數尺外停了下來，直視著對方。
聽到廢庶人三字。
項炎心中驀地一痛。
曾經，他是大楚的三皇子。
如今卻成了朝廷的欽犯，洛珩口中的廢庶人！
對於洛珩，項炎以往一向是極度痛恨的。
覺得若非是洛珩出現，他不可能會落到今日這種地步。
但此刻，不知為何，他對洛珩竟痛恨不起來。
他覺得，自己落到今天這種地步，純粹是自己咎由自取。
怪不得任何人！
項炎緩緩地深吸一口氣，試著讓自己的內心平靜下來。
「罷了，這就是我的命運。」
「又何必再掙扎！」
他在心中默默地想著。
那些曾經的不甘、憤怒和掙扎，此刻仿佛都變得不再重要。
他下意識地回憶自己的一生，那些過往的畫面如同幻燈片一般在他的腦海中一一閃過。
他想起了自己兒時渴望父愛卻不得的孤獨歲月！
想起了自己因為嫉妒太子項煜，而逐漸扭曲的心靈！
想起了自己在權力爭鬥中的種種瘋狂舉動！
「原來我一直都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項炎自嘲地笑了笑。
在這一刻，他仿佛卸下了所有的枷鎖。
他不再去想能否逃脫，不再去想未來會怎樣。
他開始接受自己即將到來的命運，心中湧起了一種釋然。
「如果這就是我的結局，那我也認了。」
「至少在臨死前，我看清了自己的內心。」
項炎的眼神逐漸變得平靜而堅定，他挺直了脊樑，準備坦然面對這一切。
他知道自己會死。
但即使死亡即將來臨，他也要保持最後的尊嚴。
身為大楚皇子的尊嚴。
洛珩凝眸看著項炎身上的變化，眼神中露出些許訝異。
他本以為項炎會負隅頑抗到底。
誰知……對方竟突然放下了。
這種轉變，矇騙不了他。
念及此。
洛珩眼神中抹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項炎微微一愣。
旋即，自嘲一笑。
「是啊，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或許我所作的一切都是為了吸引他的目光吧。」
說這話時，項炎面上帶著一絲苦澀的神情。
洛珩聞言，心下輕輕嘆息。
他自然知道項炎口中的他指的是誰。
不是沐瑾妍，而是保德帝。
「小時候，皇宮裡的日子看似繁華，實則孤獨。」
項炎的聲音有些沙啞，帶著無盡的滄桑。
他的眼神變得有些迷離，仿佛沉浸在了遙遠的回憶中。
「我總是看著父皇和太子在一起，他們的歡聲笑語仿佛是對我最大的諷刺。」
「那時候起我就一直嫉妒太子。」
「我和他都是父皇的子嗣，憑什麼只有他擁有著父皇的寵愛，而我和其他兄弟卻只能在角落裡默默地看著。」
「我不甘心！」
項炎的臉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他的雙手微微顫抖著。
顯然，兒時不受寵的經歷，就是他心中的心魔。
「我以為父皇不愛我，所以我開始恨他，恨不得他去死！」
項炎依舊在絮絮叨叨的說著。
似在說給洛珩聽，也似在和自己做告別。
洛珩並未打斷他。
任由項炎這般發泄著情緒。
眼前之人到底是皇子，和原著的男一號。
臨死前的這點尊嚴和需求，洛珩還是會給的。
隨著回憶的深入，項炎的情緒愈發激動。
「我一直以為自己深恨父皇，可直到現在我才明白，我恨的不是他。」
「我只是一個渴望得到他的寵愛。」
「哪怕他多看我一眼……也是好的……」
項炎聲音漸漸低落。
自始至終，他都沒得到保德帝的任何關注和寵愛。
若非要說有那麼一絲絲重視的話。
那就是項炎在執掌繡衣衛的時候。
他用坤陰玉精，從保德帝手中換來繡衣衛執掌權的那段時間。
那時候，保德帝或多或少，會對他關注一些。
洛珩靜靜地聽著，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唏噓。
他能感受到項炎內心的痛苦和掙扎，也理解他這些年來所承受的一切。
想想也是，一個自幼死了母妃的皇子。
在深宮中不僅孤單寂寞，且還充滿了不安。
這時候的項炎，是多麼渴望父愛。
只可惜，在保德帝眼中，他的兒子只有一個，就是太子項煜。
不得不說，從父親角度而言，保德帝當地極其失敗。
在原著中，除了太子項煜外。
他的其他兒子，個個心心念念想著奪了他的皇位，說不準就是他當初種下的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