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君山。
月色清冷,涼風習習。
項炎睡不著。
自那天從許昌縣回來後。
他整個人便一直處於消沉狀態。
洛珩,又是洛珩!
這個名字已經快成他夢魘了。
「難不成這是我項炎的命?」
項炎頓住步伐,抬眸看了眼天邊彎月,面龐上滿是苦澀的表情。
但,不甘啊!
「主子。」
就在項炎滿腔怨念之時,小葵不知從哪冒了出來,宛若幽靈般飄到項炎身畔。
項炎皺了皺眉頭。
「什麼事?」
「主子,夜已深,早點回去休息吧。」
月色下,小葵眼神複雜地看了項炎一眼,輕聲道。
以往的殿下,是何等的堅忍不拔。
但自從去了趟許縣後,就跟變了一個人似的。
真不知道那天在許縣發生了什麼?
主子回來後也不說。
哎!
想著,小葵心下微微一嘆。
「我知道了。」
項炎擺了擺手。
如今他身邊只剩下小葵了,伍舞至今不知跡象。
哪怕項炎此刻心中煩悶,卻也不願意遷怒到小葵。
「殿下,李戰將軍那邊……要不要讓奴婢去催一催?」
見項炎神情低落的樣子,小葵想了想說道。
他試圖重新激起項炎的鬥志。
畢竟,如今項炎麾下的軍隊,已經包圍了開封府。
「不,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論打仗,李戰才是專業的,不管是你,還是我,都不能干涉李戰。」
項炎聞言,想都沒想一口就拒絕了。
打仗不是他擅長的。
但他卻懂專業的事情交給專業的人來辦。
隨意插手軍中之事可不行。
「唉,奴婢知道了。」
雖被拒絕了提議,但小葵臉上肉眼可見地露出高興的神色。
果然,殿下並非是真正失了心氣。
一提到麾下軍隊,他依然還是表現得英明得很。
「放心,孤可沒那麼容易被打垮。」
似知道小葵的用意,項炎面上總算露出了一抹笑意。
小葵忙不迭地連連點頭。
「嗯嗯嗯。」
正說話間,月色下忽有一飛鴿撲啦啦地飛落下來。
飛鴿逕自落入小葵手掌中。
這顯然是他豢養的鴿子。
「咦……主子,咱們的人找到伍舞了。」
取下飛鴿身上的密函,展開一看後,小葵頓時面露狂喜之色。
說話間,他已將密函遞給項炎。
「小舞……找到了!」
項炎一愣,目光掃過密函,雖月色朦朧,卻並不妨礙他能看清字跡。
下一刻,項炎像是瞬間「活了」過來似的,眉宇間儘是喜悅之色。
「好,東廠立功了!」
「小葵,孤並沒有信錯人,到頭來還是你們最可靠。」
項炎罕見的喜形於色。
這與他往日裡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樣子截然不同。
但小葵卻能理解。
殿下雖孤高冷漠了一點。
然而那是對外人的。
在他和伍舞面前,殿下依舊是那個天真的小男孩。
「主子,明日一早,奴婢便親自把小舞接回來。」
小葵那張陰惻惻的臉龐上,喜色亦絲毫不掩飾。
項炎、他、伍舞。
三人相依為命十多年。
不是親人,勝似親人。
自從伍舞和他們走散後,他和殿下沒有一日不想念伍舞。
謝天謝地,伍舞她終於找到了。
……
宜陽縣,張府。
張家是宜陽縣最大的士紳。
家中良田數十萬畝,佃農近萬。
就連縣令白垣,都要倚仗張家才能在宜陽縣站穩腳跟。
此時,夜雖已深。
但張府內卻依舊燈火通明。
有朋堂中,觥籌交錯,歌舞陣陣。
端坐在客位的白垣,一臉謙卑地朝著一中年男子,不斷敬酒,嘴裡面阿諛之言,更是不要錢似的甩了出來,捧得中年男子面上笑容不斷。
那中年男子,正是張府之主張繼遷。
此人是保德二十三年舉人。
之後雖未更進一步,但舉人身份已足以讓他在宜陽一畝三分地上作威作福了。
當然,區區舉人在民間雖地位尊崇。
但官場之人倒也不至於對他忌憚。
真正讓張府超然於宜陽的底氣,不是別的,正是張繼遷的長子張修遠。
張修遠者,保德三十一年進士。
如今更是已入御史台任職,是御史大夫門下最器重的左膀右臂。
這才是宜陽官場上的官員對張府忌憚的原因。
小小的地方官員,哪惹得起京中御史?
更別說,張家之子還是御史大夫的心腹。
而御使大夫,則是朝堂第一人蕭太師門下走狗。
有這種關係在,宜陽大大小小的官員,誰能不給張家幾分面子?
只不過,新上任不到一年的縣令白垣,按道理應該不在此列。
畢竟,這位白垣縣令,可是蕭正亮的門人。
張家反過來應該巴結他才是。
但事實上,如今的白垣日子很不好過。
自從洛珩執掌繡衣衛,與蕭正亮等文人越行越遠後。
文官們對於洛珩這個原本的士林才子,心中已是非常不滿。
只是他們拿洛珩沒轍。
便將心中的不滿,全都發泄到曾經和洛珩關係極近的白垣身上。
可憐的白垣,原本從林溪縣調任後,是升遷到其他郡當郡守。
他也已帶著家小前去上任了。
但,這傢伙剛剛到任,屁股還沒坐熱。
吏部那邊,便一紙調令,又將他打發去當知縣了。
白垣自是反抗不得吏部。
只能捏著鼻子認了下來,灰溜溜地又跑來宜陽縣。
經過他多方打聽,他才知道,洛珩惡了文官們。
而他,卻因為和洛珩關係好,受到了牽連。
這種事情,作為京中有人的張府,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
故此,白垣在張家面前哪還硬氣得起來?
甚至他一直都在提心弔膽,生怕張家為了討好那些文官,拿他作筏子。
好在白垣也是個能去能伸之輩。
在張家面前始終謹小慎微,保持著討好的姿態。
總算讓他漸漸在宜陽縣站穩了腳跟。
而今日,正是張繼遷的壽誕。
張家大擺筵席,宜陽的大大小小官員,全都親自到場為張繼遷祝壽。
而白垣憑著他的厚臉皮,倒也成了張家的座上賓。
甚至,在大多數賓客都已經離去後。
他還被張繼遷留了下來繼續嗨。
張繼遷已有幾分醉意,抬眸看向白垣,笑吟吟地說道。
「縣尊啊,聽聞尊夫人……頗有幾分姿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