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佛寺僧人眾多，除卻淨嗔親自培養的那些親中土佛宗的僧人外，還有不少暹羅本土僧人。
淨嗔雖是方丈，但也不可能每個僧人都認識。
至少眼前的悟塵，他從未見過。
「方丈，小僧悟塵，十年前由恩師淨空接引小僧剃度出家。」
悟塵走上前合十道。
淨嗔聞言，長眉微微一挑。
「哦，是淨空師兄的弟子啊，你找貧僧何事？」
四僧級別的人物，哪一個不是人精？
他本能的就察覺到面前的這個悟塵，有些不對勁。
或者說，他並未感受到悟塵身上帶有佛韻。
所謂佛韻，是指常年參悟佛法後，體內自會生出禪意來。
這種禪意對於普通僧人用處不大，最多使其看上去更像佛門高僧而已。
但對於修煉武道的僧人而言，那用處簡直大得沒邊。
武道本質上是與佛道有衝突的。
但凡修煉武道的人，不管善惡，尤其是那些殺過人的武者，體內基本都存在著煞氣。
這種煞氣對於武者而言，沒有太大的害處。
然而，對於參禪的佛門子弟，煞氣就等於致命毒藥。
武道越精神，煞氣對於佛門子弟反噬就越大。
在這種情況下，佛門子弟想要化解煞氣，就需要靠體內的禪意了。
但，淨嗔卻偏偏沒在悟塵身上感應到禪意！
偏偏悟塵看著又下盤沉穩，顯然是個練武之人。
顯然，這悟塵要麼就是冒牌貨。
要麼就是他真正的根基，修的並不是佛門武功。
但不管是哪種，都證明眼前的悟塵有異常。
「方丈，小僧是替他傳訊的。」
「您過目！」
悟塵掏出帖子，恭恭敬敬的遞向淨嗔。
他雖是繡衣密諜，但面前的淨嗔卻是佛宗四僧，老牌大宗師。
在淨嗔面前，悟塵也不得不畢恭畢敬。
淨嗔深深地看了悟塵一眼，接過帖子，翻了開來。
僅僅只掃了幾眼，淨嗔古井不波的面龐上，浮現出一抹訝然的表情。
「繡衣都督邀我會獵瓊州？你是繡衣密諜！」
這一下，他總算知道悟塵為何這般違和了。
原來竟是繡衣衛的密諜。
只是沒想到臥佛寺都遠在海外了，繡衣衛卻依舊沒放過，在此安插了密諜。
繡衣衛號稱無孔不入，還真是名不虛傳。
僅僅一瞬間，淨嗔腦中便已閃過千般念頭，但很快他又恢復了古井不波，老神在在的樣子。
悟塵沒有說話，只是雙手合十，垂著頭一言不發。
顯然，他算是默認了自己的身份。
「罷了，既然繡衣都督都已下帖，貧僧若是不赴約，難免辜負了貴部都督的一番美意。」
「回去轉告你家都督，貧僧會準時赴約。」
淨嗔略一沉默後，抬眸看向悟塵，緩緩說道。
悟塵聞言，合十行禮後，轉身退了出去。
淨嗔也沒有阻攔，就這麼任由悟塵離去了。
如今悟塵的身份已經暴露，顯然不可能在回寺中了。
淨嗔自持身份，自然不可能對付一個小小的密諜。
要是當初悟塵沒自爆之前，被他查出，他多半會下殺手，但現在嘛……淨嗔可拉不想身份對螻蟻出手。
快步出了大殿後，悟塵長長鬆了一口氣。
他這才發現，不知何時他竟已驚出一身冷汗。
顯然，剛剛在淨嗔面前，他的壓力可不小。
……
瓊州，鎮撫司衙門。
「屬下鷂部黃字號密諜九五二七參見都督。」
悟塵出現在瓊州鎮撫司衙門，已是次日。
他依舊是一身僧袍，頂著大光頭，在眾多頭戴翼善冠的番子中，顯得格外顯眼。
「屬下幸不辱命，已將都督帖子交給淨嗔。」
悟塵語氣肅然，道。
洛珩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面上堆起笑容。
「快請起！」
「九五二七，你潛伏臥佛寺十年，勞苦功高，本督代天下子民向你道聲謝。」
「若無你等默默付出，何來我大楚百年安定！」
「爾等密諜皆大楚功臣！」
洛珩走上前，扶起悟塵。
悟塵聞言面上露出感激的神色，心中原本的些許怨氣，也瞬間煙消雲散了。
潛伏十年，不得與家人見面。
也從未踏足過故土一步。
甚至，連姓名都要拋棄。
繡衣衛的密諜們雖都是千挑萬選選出來的精銳。
但若說他們心中一點怨氣都沒有，那肯定是假的。
當密諜有多苦，誰干誰知道。
如今，能得堂堂繡衣都督一聲謝，悟塵覺得知足了。
「鷹三，記九五二七兄弟一功，回頭將他調至總部任職。」
洛珩回過頭，朝著鷹三說道。
鷹三忙躬身應諾。
面前的悟塵，更是露出受寵若驚的表情。
「屬下謝都督天恩！」
總部任職，那可是真正的好差事。
若是可以的話，哪個繡衣不想著在總部任職，而跑去當密諜？
在這一刻，悟塵只覺得人生已得到滿足。
他拼盡一切不就是為了讓子孫後代也擺脫密諜身份麼。
現在他的目的達到了。
「來，和本督說說那淨嗔……」
洛珩笑著說道。
悟塵聞言，忙應諾一聲，說起淨嗔來。
他潛伏臥佛寺十年，可不是在虛度年華，而是真正用了心。
雖然，悟塵之前只見過淨嗔一面。
但私下裡，他卻通過旁敲側擊，從其他僧人口中，打聽到不少關於淨嗔的事。
這些事情都被他一一記了下來。
毫不客氣地說，他對淨嗔的了解，遠超所有人。
哪怕是江湖上的佛宗同道，恐怕也未必有他那般了解淨嗔。
「淨嗔此人和暹羅王關係非同一般。」
「早年曾當過暹羅王的老師，暹羅王登基後，將其冊封為暹羅國師。」
「不過屬下覺得，淨嗔與暹羅王，不單單只是師生關係，他們恐怕還是合作者。」
「屬下曾聽到過小道消息，說是老暹羅王的兩個兒子，大王子、二王子，很可能死於淨嗔之手……」
悟塵緩緩道來，將他知道的信息，一一告知洛珩。
洛珩聞言，若有所思。
悟塵頓了頓，又繼續說道。
「淨嗔本身的武功自不必說，佛宗四僧之一，老牌大宗師。」
「據說，他這些年又開始參悟起須彌禪意，似有所得。」
「至於真假，屬下亦不敢確定。」
「但此消息來源自屬下之師淨空之口，屬下覺得真實性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