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門吱呀聲中，被緩緩打開。

  正劍拔弩張的老君山弟子，白馬、龍門兩派弟子，齊齊轉頭望去。

  卻見，慧可、淨空二僧，並清虛、小葵，一同邁步從里端走了出來。

  小葵面色平靜，看不出任何異樣。

  清虛則表情有些茫然，時不時瞥一眼身旁的小葵，一副想問又不敢問的樣子。

  至于慧可、淨空二僧，卻是神色複雜。

  弟子們見狀，無不愣住了。

  裡邊到底發生了什麼？

  怎的長老（方丈）都這副表情？

  「兩位禪師，也許以後咱們便是同道之人了，不妨多親近親近。」

  小葵面上帶著熱情的笑容，朝慧可、淨空說道。

  只是，這傢伙陰惻惻慣了，哪怕他表現的很熱情，但讓人看著亦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

  慧可、淨空對視一眼，然後像是認命似的，面上擠出笑容，看向小葵。

  「施主，請。」

  小葵欣然應之，笑吟吟地便帶著慧可、淨空游起老君山來。

  後知後覺的清虛道人反應過來後，忙也跟了過去。

  在場的弟子們，不由面面相覷。

  怎的？打不起來了嗎？

  ……

  太清宮內。

  只剩圓覺、項炎二人。

  兩人面對而坐，皆默然不語。

  良久後。

  圓覺打破平靜。

  「檀越可知，在世人眼中，你是皇子。」

  「但在小僧眼中，檀越卻乃我佛座下童子迦旃延轉世！」

  這話說得沒頭沒腦的。

  但卻是圓覺拋出的橄欖枝。

  沒辦法，他和項炎皆有心試探對方，奈何項炎比他更沉得住氣。

  圓覺無奈之下，也只能拋出誘餌。

  其潛台詞就是……與我佛宗合作，我佛宗可給你披上一層天命色彩。

  世人多信佛。

  若項炎是我佛童子迦旃延轉世，降臨凡間拯救蒼生苦難，天下蒼生又豈會再排斥他？

  這等於給他天然披上了一層「造反有理」的合法性。

  圓覺一開口就拋出這樣的誘餌，可謂誠意十足。

  「迦旃延轉世？」

  項炎聞言愣了一下。

  但緊接著，他突然笑了起來，笑容帶著淡淡的譏誚之色。

  「禪師，你們佛宗這般喜歡迦旃延嗎？」

  「據孤所知，貴宗曾有高僧對另一人言辭鑿鑿道，汝乃迦旃延轉世！」

  「怎的？這世上還有兩個迦旃延轉世之身？」

  非是項炎要嘲諷圓覺。

  實在是……

  佛宗也太敷衍人了。

  普賢宗的玄悲禿驢，對著沐姐姐說，你是迦旃延轉世。

  現在，你這圓覺禿驢，也想用這種蹩腳的手段糊弄我？

  「啊？」

  「是何人如此放肆！」

  圓覺一愣，緊接著有些惱怒起來。

  迦旃延轉世的讖緯之說，是這幾代佛宗高僧們共同編造出來的。

  就等著亂世降臨後，佛宗順勢打造出個迦旃延轉世來。

  誰想，他們少林都還沒動這個讖緯之說。

  反倒是其他佛宗子弟，搶先用了？

  這由不得圓覺生氣。

  「普賢玄悲！」

  項炎目視圓覺，緩緩道。

  當初沐瑾妍在普賢宗與玄悲碰面後，回到京師就將此事和項炎說了。

  彼時的沐瑾妍更在意的是自己能不能當項炎的皇后。

  自然不會對項炎隱瞞這些。

  「玄……」

  圓覺張了張嘴，突然沉默了下來。

  一時間，他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雖然他也是大宗師。

  但比起玄悲這種位列佛宗四僧的老牌大宗師而言，差的不是一丁半點。

  不是武功方面的差距，而是威望、號召力等等。

  他圓覺了不起也就只是個佛宗後起之秀。

  而玄悲，卻是佛門領袖之一。

  兩者怎可同日而語？

  玄悲若「欽點」了其他人當迦旃延轉世。

  他圓覺就算說破嘴，都沒啥卵用了。

  除非，他能拉空聞出來站隊。

  但問題是，空聞一旦下場，事情性質就就截然不同了。

  弄不好，佛宗都可能因此而分裂。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佛宗四僧分別以聖、神、靈、活佛稱之。

  其中聖代表普賢宗的聖僧玄悲。

  而少林空聞，則被尊之為神僧！

  剩下兩個則對應東海佛宗的無色靈僧、密宗活佛！

  後兩者的基本盤在東海、西域，對中原影響不大。

  但空聞、玄悲二人，卻一北一南並駕齊驅。

  空聞和玄悲幹起來，佛宗勢必分裂。

  「禪師勿憂，玄悲聖僧口中的迦旃延轉世，正是孤之紅顏。」

  見圓覺被震住，項炎笑吟吟地說道。

  此言一出，圓覺先是一怔，緊接著不覺鬆了口氣。

  心下對玄悲也愈發惱怒起來。

  你玄悲搶先用了讖緯之說也就罷了，居然還挑了個女人？

  簡直荒謬！

  咱們是造反，是逐鹿天下！

  不是過家家！

  世間豈有女子為帝者？

  只是玄悲終究是與空聞齊名的存在，圓覺嘴上自然也不好說什麼。

  「阿彌陀佛！」

  「玄悲聖僧之言自不會有錯。」

  「只是……世有陰陽之分，此次亂世乃天地浩劫，迦旃延轉世亦出了點意外，其先天陰氣轉世為女兒身，先天陽氣則轉世為殿下！」

  「殿下與此女乃天定之緣，合該修歡喜禪！」

  「迦旃延者，亦好歡喜禪也！」

  圓覺雙手合十，緩緩說道。

  也難為他在這麼一小會時間內，又編出了什麼陰陽之說。

  甚至，為了強行圓過去，連向來被他們正宗流派視為異端的歡喜禪都帶上了。

  項炎扯了扯嘴角。

  這種鬼話他自然不會信。

  但人家圓覺本來也不是讓他相信的。

  而是……說給目不識丁的黔首們聽的，只要能圓的過去，就是合格的讖緯之說。

  「原來如此！」

  「沒想到孤居然是迦旃延陽氣轉世，而沐姐姐是迦旃延陰氣轉世。」

  「難怪孤與沐姐姐之間總有種說不出的心有靈犀之感。」

  項炎面露「恍然大悟」的表情，感嘆道。

  圓覺聞言，心下一喜。

  「阿彌陀佛，殿下果然有慧根，一點就透。」

  他就知道，面前這位背負著弒父之名的三皇子是個野心勃勃之人，不會拒絕他們佛宗釋放出的好意。

  三皇子說出這話，顯然在表示他願意當迦旃延轉世，與佛宗合作。

  嗯，看來回頭還得把這套說法編得更完善一些才是。

  念及此，圓覺抬眸看向項炎。

  卻見項炎亦笑吟吟地看著他。

  兩人不由會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