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皇宮，坐忘閣。
王潮快步走入。
打坐中的保德帝睜開眼看向他。
「有事？」
「陛下，天樞千戶求見。」
王潮躬身稟道。
保德帝聞言，皺了皺眉。
繡衣衛雖擁有面君的權力，但在洛珩執掌繡衣衛後，這份權力基本上只集中在洛珩一人身上。
畢竟，有什麼事情，直接找繡衣都督便是，又何必越過洛珩，找他的下屬？
「讓他進來罷。」
保德帝想了想，道。
王潮應諾一聲，退了出去。
不片刻，天樞千戶被帶入坐忘閣。
「臣繡衣天樞叩見陛下。」
一進坐忘閣，天樞千戶遠遠便拜倒下來。
繡衣衛的權柄，全然來自於天子。
故此對於保德帝，繡衣衛上下對於保德帝要比大臣們更為敬畏。
保德帝擺擺手，道了聲平身後，問道。
「何事要見朕？」
或許召見大臣時，保德帝的言行會規矩很多。
但繡衣衛是天子親軍，不同於大臣，所以這會保德帝顯得隨意多了。
「回陛下，北境鷂部密奏，關中八大巨商與突奴有勾結，彼輩很有可能會助突奴攻破代郡。」
「此事都督亦知曉，有都督在北邊坐鎮，代郡方面倒是不用擔心。」
「只是……八大巨商在京師亦頗有影響力，如何處置彼輩，臣不敢擅自做主。」
天樞千戶沉聲說道。
他雖是繡衣衛封號千戶。
也算是繡衣高層了。
但在這種事情上，終究沒魄力擅自做主。
如今洛珩這個都督，青龍、白虎、朱雀三督司都不在，天樞自己又不敢擅自做主，只能求助到保德帝這邊來了。
聽完天樞的話，保德帝神色不變，但語氣卻冷了幾分。
「八大巨商？」
「朕若沒記錯的話，彼輩乃朕內府掛了號的皇商？」
大楚有三十六巨商。
每一個皆富甲天下，家資億萬。
同時，這三十六巨商，還都是皇室內府欽定的皇商。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他們是服務於大楚皇室的。
為皇室提高頂級的物資，自身也借著皇室的影響力，從萬千商賈中脫穎而出，成為最頂級的巨商。
嗯，額外提一句，錦繡堂商家也是三十六巨商之一。
只不過，他們皇商的資格，隨著洛珩的查封錦繡堂，已然被剝奪了而已。
三十六巨商從地理來劃分。
可分為關中巨商、巴蜀巨商、江淮巨商，以及西域巨商四大派系。
同樣這四大派系也分別代表著各自壟斷的物資。
比如，關中巨商多為經營米糧行業，大楚近七成的米糧生意，皆操控在他們手中。
巴蜀巨商則代表了布業利益。
什麼蜀錦、蜀繡等等，皆在其中。
而江淮巨商，用通俗點來形容，便是鹽商。
彼輩掌控著鹽業！
剩下的西域巨商……手頭倒是沒有涉及國家命脈的戰略物資。
但彼輩經營著西域的絲綢之路，專為皇室收羅天下寶物。
不管巨商們是哪一派，每家的財富都能讓天下人咋舌。
大楚皇商世代傳承，大楚立國後定下了三十六大商賈為皇室經營財富後，百多年來各家基本沒怎麼變動過。
除卻個別倒霉蛋，中途被他人取代外。
剩下的各家，皆已當了百多年的皇商。
百多年的財富積累下來，可想而知有多麼龐大。
「回陛下，這八大巨商，正是內府皇商，操控著天下米糧業。」
「往年鷂部密諜也曾探查到八大巨商為突奴提供糧秣，甚至鹽鐵、軍中物資等，但彼時三……項炎執掌著繡衣，最終都不了了之了。」
天樞千戶有些無奈的說道。
八大巨商私通突奴，稍微有點腦子的，基本上都心知肚明。
這些年突奴人能不斷壯大。
除卻錦繡堂外，八大巨商也功不可沒。
甚至，這八大巨商比起錦繡堂更為惡劣。
錦繡堂走私突奴，大多也都是一些絲綢、蜀錦這些奢侈品。
其中替突奴人走私軍中物品，還是項炎上台後才出現的。
但八大巨商私通突奴，卻還在項炎上台前。
他們每年為突奴人提供著糧秣、鹽鐵等戰略物資，兵甲這些軍中物資也沒少送往突奴。
「好一個八大巨商，吸著大楚的血，卻幹著賣祖宗的事。」
「很好！」
保德帝聞言，冷笑連連。
天樞千戶本以為保德帝會雷霆大怒，誰知……僅僅冷笑了幾聲。
「陛下，臣該如何處置這八大巨商？」
八大巨商和朝中大臣利益糾葛極深。
可以說每一個都不遜色於錦繡堂。
錦繡堂爆出走私案，最終結果怎樣？
不了了之！
朝中涉案官員，沒有一個被下獄的。
甚至捅破此事的玄武、姜破虜還因此丟了性命。
若非洛珩執掌繡衣後，諫言替玄武、姜破虜平反，恐怕他們身上至今還背著通敵賣國的罪名。
這是何等可笑。
僅僅一個錦繡堂，都這樣了。
八大巨商一併暴雷，想想就知道來自朝堂上的反擊會有多麼可怕了。
區區一個天樞，又哪扛得住？
甚至別說是天樞了。
就連保德帝本人，都未必敢對八大巨商下死手。
無他，利益糾葛太大。
牽扯的朝廷官員太多了。
朝堂上，地方上，又有幾個官員沒被八大巨商餵飽的？
不然，他們憑什麼能堂而皇之地走私突奴多年，卻始終安然無事？
真以為朝中官員不清楚這些？
不，他們早知道了。
無妨是八大巨商給的太多了，他們拒絕不了，也就對八大巨商的走私突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部分人還參與其中呢。
保德帝收斂起面上冷笑，沉默了好一會，才嘆了口氣。
「且先盯著他們吧。」
「具體……待擊退突奴，子玉回來後再說。」
這話保德帝多少說得有些無力。
早年他對政務上心時，確實對朝堂的極嚴，說他一言而決都不為過。
但，擺爛修仙這麼多年。
就算保德帝暗中還留著一些後手，然而對朝堂的掌控力，無疑已經大不如當年了。
這一點保德帝自己都不得不承認。
畢竟，文官們也不是吃素的。
他不想立馬處置八大巨商嗎？
想！
但保德帝更怕會引起朝堂震動，動用了大楚江山。
尤其在突奴犯邊的節骨眼上。
更是不能輕舉妄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