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味書屋後院。
「你是說咱們縣出現流民了？」
洛珩訝然的看向廚房內忙碌著的葉婉兒。
今日起來後，雨已停了。
見家中食材不多，葉婉兒便主動前去購買。
誰想，她回來時竟帶來這等「驚人」的消息。
大江畔的繁榮之縣，出現流民，也當算「驚人」消息吧。
「是啊，我聽街坊鄰居說，流民昨日便出現在咱們縣外，縣令老爺帶著差役們忙活了一天，才將他們安頓好，也不知道後續還會不會有……」
葉婉兒說著，面上露出一絲愁容。
她是商賈之家的小姐，早年也隨爹爹走南闖北，見識過不少。
曾經親眼見到有北方流民活不下去了，便開始衝擊縣城。
那場景簡直是修羅地獄。
「北方到底出現了什麼變故？」
洛珩面色漸漸凝重。
他仔細回想著書中的內容。
但想來想去，卻始終沒找到書裡面有關於流民和北方之變的描寫。
唯一有的記載，還是多年以後，草原突奴入侵，北方淪陷，大量百姓南逃，被彼時已成大反派、女魔頭的沐卿綰所煽動，組成了起義軍，席捲天下。
「單是流民問題，只要朝廷下定決心去處置安頓，總歸能解決。」
「怕就怕……那些有心之人借流民生事啊。」
洛珩想著，目光忍不住投向坐在廊檐下發呆的少女身上。
書裡面，少女未來就會煽動流民起事。
不過，那時候的少女，已經繼承了魔教教主之位，有足夠蠱惑人心的手段。
洛珩記得，少女繼承的魔教，叫做拜火明尊教。
他們自稱拜火教，或者明尊教。
江湖上卻將他們稱為魔教。
拜火明尊教行事低調，天下太平時，他們會默默潛伏，積蓄力量。
一旦時局有變，他們便會掀起滔天巨浪，席捲天下。
傳說，當初大楚太祖逐鹿天下時，就有藉助過拜火明尊教的力量。
至於真假，不得而知。
官方是絕對禁止這種說法的。
甚至，大楚朝廷還將拜火明尊教列為邪教，屢屢出手打壓。
不過，拜火明尊教雖也喜歡造反，但他們的造反理念比較「淳樸」，真心是為了那些活不下去的黔首，才會跳出來推翻暴政。
反觀另外兩個同樣被朝廷列為邪教的彌勒教、白蓮教。
前者已逐漸淪為坑蒙拐騙、無惡不作的罪惡組織。
在江湖上人人喊打。
而白蓮教……
那是造反專業戶。
流水的王朝，鐵打的白蓮教。
不管是哪一個王朝，也不管是盛世還是亂世，白蓮教的身影從未消停過。
他們的存在，仿佛就是為了造反。
洛珩擔心的便是白蓮教。
連林溪這等距離京師金陵，僅一江之隔的地方，都出現了流民的身影。
可想而知，北方到底已經糜爛到什麼程度。
這無疑會給造反專業戶白蓮教可乘之機。
「雖說大楚積弊重重，儼然有了王朝末世的跡象，但比起戰亂來，依舊強了千百倍。」
「若白蓮教真把主意打到林溪這邊的流民身上……」
洛珩凝眉沉吟，暗暗想到。
他決意下午前往城北看看。
……
待到下午時分。
洛珩獨自一人，出現在城北郊外。
流民自北方而來，暫時被白縣令安置在這裡。
一個個簡陋的棚子中。
流民們席地而坐。
有人麻木地望著洛珩等人。
有人低頭輕輕抽泣。
也有人蜷縮在棚子內，瑟瑟發抖。
預想中亂糟糟的場景並未出現，白縣令顯然是花了不少心思。
「子玉賢弟。」
洛珩正觀察著流民們，耳畔忽聽到有人呼喚自己。
他轉頭望去，白縣令的身影躍入眼帘。
身上未穿官服，只著了一身灰撲撲的短衫，望之宛如老農。
若非他身邊還跟著衙役們，恐任誰都不相信他是縣令。
「子玉，又見面了。」
一道筆挺的身影，從衙役們身後緩緩走出。
卻是那蘇雲軒。
「見過大人，見過蘇兄。」
洛珩微微一笑，朝著白縣令、蘇雲軒作揖行禮。
他倒沒奇怪白縣令和蘇雲軒為何會在這裡。
前者怕是還要忙著安頓流民。
而後者，本就有濟世安民之志，聽得流民出現，不來才怪呢。
「子玉賢弟，你與雲軒敘話。」
白縣令簡單寒暄了幾句後，便帶著衙役走進流民堆中，忙碌起來。
蘇雲軒走了過來，站在洛珩身旁。
「子玉，觀此景，有何感想？」
蘇雲軒淡淡的瞥了洛珩一眼，問道。
顯然，他話裡有話。
「人禍勝於天災，苛政猛於惡虎。」
洛珩答道。
蘇雲軒似很滿意洛珩的回答，嘴角漸漸勾起。
「既如此，可還胸無大志？」
這話，乍一聽似有諷刺的感覺，但從蘇雲軒的表情來看，又不像如此。
洛珩笑了笑，剛想開口。
遠端，忽有馬蹄聲傳來。
地面隱隱顫動。
棚子內的流民們面上也露出了驚惶、忐忑的神情。
洛珩和蘇雲軒齊齊望了過去。
幾騎繡衣緹騎正策馬而來。
為首倆人並轡而行，正是繡衣四大督司中的朱雀和玄武。
未及近前，玄武已拉住韁繩，放緩速度，跳了下來。
「蘇公子，別來無恙……咦，先生……也在？」
玄武朝著蘇雲軒抱了抱拳，目光忽地瞥見蘇雲軒身旁的洛珩，面色不由一怔。
這少年不就是那天在酒鋪救了他和兄弟們的書生嗎？
腦中思緒一閃而過，玄武面上已是堆起笑容。
「玄武大人。」
蘇雲軒回了一禮。
至於朱雀和其他繡衣衛，他連看都沒看一眼。
作為讀書人，他天然就不喜歡繡衣衛。
若非玄武在北境出生入死，功勞卓著，怕也得不到他一禮。
洛珩也朝著玄武拱了拱手，卻沒說話。
「蘇公子，你可好讓我一通找，在下這次又遇到難題了，只能厚顏找蘇公子求助。」
玄武面露慚愧神色，看著蘇雲軒的目光，卻帶著滿滿的期待。
在北境的時候，眼前這位名氣極為響亮的蘇公子，就曾幫過他幾次，給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昨日被厲千絕跑了，他倒是沒怎麼放在心上。
但這終究關係到朱雀的任務，不得已之下，他也只能厚顏來尋蘇雲軒求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