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女知弈拜見都督。」
步入正堂後，知弈朝著洛珩福了一禮。
她行的雖是女子萬福禮，但與尋常女子的柔柔弱弱完全不同，舉手投足間透露著一股大氣的味道。
洛珩上下打量了知弈幾眼，心下不由暗贊。
這知弈與傳說中無異，英姿颯爽得很。
「知弈姑娘無需多禮，坐。」
洛珩擺了擺手，道。
雖然眼前的知弈不過是個妓子，但洛珩卻並未對她有任何鄙夷。
反倒有種此女頗為不凡的感覺。
「謝都督。」
知弈再次福了福。
她也沒裝出什麼誠惶誠恐的樣子，很是淡定的落座下來。
不過，洛珩的態度確實也有些出乎她的預料。
她本以為傳聞中狠辣無情，能止小兒夜啼的繡衣都督，會是個不近人情的主呢，誰想看上去和煦的很。
想了想，知弈心下自嘲一笑。
也是，這位都督據說以前是士林才子，又豈會和尋常繡衣一樣？
以往卻是她想差了。
「知弈姑娘來見本督可是有事？」
洛珩凝聲問道。
老實說若非為了搞清楚【十秀坊】到底有何目的，他也未必會見這知弈。
雖說洛珩不鄙視那些所謂的名妓。
但他也從未想過和這些名妓扯上關係。
「回都督，民女要舉報二皇子與鎮國公嫡子……」
知弈霍得一聲站了起來，語氣略有些上揚。
她毫不隱瞞地將昨晚二皇子項煥和鎮國公嫡子項坎，在畫舫上「密謀」的事情說了出來。
這知弈記憶力似乎極為驚人，竟把項煥、項坎上了畫舫後說的每一句話都複述了遍，沒有一句給漏掉。
洛珩一開始還好，聽到後面面上不覺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項煥、項坎也知道月蝕珠了，還想謀奪？
也是，項坎是鎮國公之子，從雲貴而來，他知道月蝕珠的消息倒也不意外。
但問題是……這倆貨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貨色？
居然也敢圖謀月蝕珠？
甚至言辭中還隱有圖謀大寶的意思？
除此之外，洛珩也驚訝面前的知弈竟毫不留情的把【十秀坊】給賣了。
她就不怕【十秀坊】背後的東家弄死她？
「知弈姑娘，你不怕十秀坊？」
洛珩饒有深意的瞥了知弈一眼。
知弈聞言，沉默了一下。
「怕，但民女和民女的姐妹們更希望能獲得自由。」
這話卻是她肺腑之言了。
十秀雖是【十秀坊】的搖錢樹。
東家也從不強迫她們，任由她們玩賣藝不賣身那一套。
然而，知弈卻知道這只是暫時的。
這一年來，【十秀坊】幕後的東家，對於她們的耐心已經越來越差了。
她知道要不了多久，恐怕東家就會強逼著她們去接客了。
其實這也很正常。
【十秀坊】後台雖硬，文人才子們也願意給十秀捧場。
但，終究沒有人願意只付出，而得不到丁點甜頭。
說到底，來捧場的文人才子，權貴子弟們，就是奔著她們的身子去的，誰他媽樂意只聽聽歌舞，過過眼癮？
權貴們之所以還能在十秀面前保持君子風範，那是不想在佳人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罷了。
卻不代表他們不會給【十秀坊】的東家施壓。
想想就知道，【十秀坊】的幕後東家身上的壓力有多大，能撐得下去才怪。
知弈能理解東家的苦衷。
但她卻不甘心認命。
畢竟，又不是她們自己想要淪落到風塵之地，若非家中貧寒，自幼被賣入青樓，哪個清白女子願意賣笑為生？
十秀中的其他九秀，多是天真蠢萌之輩，還感覺不出這一年來幕後東家的態度變化。
知弈卻能清晰地感覺到。
她一直謀求著想要擺脫困境。
於她而言，這一次若是能搭上繡衣衛的關係，說不定就能讓她和姐妹們脫離火海。
雖然……知弈的謀求看上去很自私。
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她也只好對不起東家了。
「本督信奉的一向是有功必賞，有過必罰。」
「知弈姑娘此番舉證項煥、項坎，功勞不小……也罷，本督就替你出頭一回。」
洛珩聽完知弈的話沉吟了好一會，才緩緩說道。
他完全可以拒絕知弈的這種要求。
但略一斟酌後，卻發現答應下來似乎更符合繡衣衛的利益。
【十秀坊】背後的東家，不出意外，應該是保德帝的幾個皇子中的一個了。
項炎還在時，洛珩一直以為他才是【十秀坊】的幕後東家。
後來發現，事情並非如此。
項炎的崛起才不過短短兩三年。
而【十秀坊】卻已經存在了好些年，至少已經有十個年頭以上，連十秀都換過了一批。
那時候的項炎還是不折不扣的小透明，根本不可能有那能力建立【十秀坊】。
最關鍵的是……項炎沒錢！
他是一眾皇子中出了名的窮鬼。
剩下的二、四、五、六皇子中。
二皇子項煥手頭倒是不缺錢，他母妃家族也有點勢力。
不過項煥草包一個，也不太可能是【十秀坊】幕後東家。
所以，【十秀坊】的東家，十有八九就是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三人之一。
這段時間，或許是朝堂上沒了項炎。
幾個皇子似乎又有些蠢蠢欲動了。
作為太子的鐵桿支持者，洛珩覺得他有必要敲打敲打這群皇子。
也順便讓世人重新知道大楚的傳統——繡衣衛支持誰，誰就能坐穩儲君之位。
「都督大恩，民女無以為報，願與姐妹們一同……」
知弈又驚又喜，忙跪倒下來，朝洛珩叩謝大恩。
只是，她話尚未說完，卻見洛珩已一擺手。
「此等話就免了！」
「本督替你們出頭，卻非憐惜爾等，真想回報本督……以後就好好替繡衣衛出力吧。」
洛珩這話，讓知弈一愣。
她心頭忽的浮起一絲很怪異的感覺。
聽這洛都督的口氣，似乎要讓她們姐妹替繡衣衛效勞？
這……
繡衣衛的名聲太差了，若非知弈急著想脫籍，根本不可能求到洛珩面前。
她內心自然不想和繡衣衛扯上什麼關係。
當然，若是洛珩這位繡衣都督納了她們，又是另外一回事。
洛珩不僅是少年才子，且位高權重。
天底下沒有哪個姑娘不想嫁這樣的如意郎君。
可惜，她才剛剛表露出意思，卻被洛珩一口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