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小小姐，還有……還有……」
老僕語氣突然變得支支吾吾起來。
沐沂一皺眉，喝道。
「利索點。」
他以往向來是軍法治家，對於家中奴僕要求極高。
像這種說話哆哆嗦嗦，都說不利索的人，喚以前早被他拖出去仗責了。
「還有繡衣都督。」
「他也跟著一塊來了。」
老僕一激靈，說話瞬間順溜了起來。
京中文武百官從來都是聞繡衣而色變。
哪怕他們家中的奴僕，也同樣如此。
畢竟，繡衣衛的凶名還真不是吹出來的。
也就是項炎執掌的那幾年，稍微拉跨了一點。
老僕又不清楚沐卿綰和洛珩的關係，驟然看到繡衣都督帶著小小姐登門，自然差點嚇尿。
「洛……都督來了啊，好好好！」
沐沂愣了一下後，面上突然泛起燦爛的笑容。
那日繡衣衛誓師出京時，他親眼看到了女兒沐卿綰站在洛珩身邊，看著關係極為親密。
後來他讓人打探了一番。
才知道，當日沐卿綰逃出侯府後，輾轉流落到林溪縣，被洛珩收留了下來。
倆人朝夕相處，已經定下私情。
對此，沐沂自然是樂見其成。
這可是繡衣衛都督啊。
卻有可能成為他女婿，簡直祖墳冒青煙了。
當然，最初知道的時候，沐沂心下還幻想著能不能把沐卿綰改成沐瑾妍。
畢竟，他跟養女感情更好。
若是能讓養女嫁給洛珩，親生女兒當陪嫁。
那就更符合武威侯府的利益了。
不過後來他也想開了。
洛珩這樣的人，一看就是主見極強的主。
武威侯府真要這樣做了，弄不好還會結仇洛珩。
到時候反而不妙。
「快，隨老爺我迎迎洛都督。」
沐沂見老僕還立在原地，不由瞪了他一眼，喝道。
老僕這才反應過來，唯唯諾諾地跟著沐沂，朝府外走去。
他心下還奇怪，老爺怎麼對繡衣衛都督這般熱情了？
是因為小小姐的原因嗎？
……
福安堂內。
沐瑾妍抱著胳膊，蜷縮在座椅中。
看上去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她雖已停止了哭泣，但面上猶掛著幾顆淚珠，愈發給人一種心疼她的感覺。
踏踏。
忽地，有輕微的腳步聲傳來。
沐瑾妍卻沒有惱怒，她甚至都沒有任何反應。
似依舊還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之中。
來人是丁羽。
他剛進入廳堂，便看到了沐瑾妍楚楚可憐，弱小無助的模樣。
丁羽不由一愣。
旋即，他心下生出了巨大的疼痛感。
到底是誰？
竟惹的小姐哭了！
對了，是商樂！
小姐剛剛召見了這傢伙。
該死的商樂。
丁羽心下惱怒極了，恨不得立馬痛揍商樂一頓。
只是，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念及此，丁羽不由用一種極為輕柔的聲音，喚了一聲。
「小姐。」
沐瑾妍依舊一動不動，抱著胳膊縮成一團。
直到丁羽一連喚了幾聲後，她才像被驚醒似的，茫然抬起頭。
「阿羽？」
她怯生生的，喊了句阿羽。
丁羽只覺得心都在刺痛，不自覺攥緊了拳頭。
天殺的商樂！
「什麼事？」
沐瑾妍終究是沐瑾妍，漸漸收起了弱小無助的一面，重新又恢復成以往自信滿滿的樣子。
但丁羽看到後，卻愈發心疼了。
「小姐，洛珩狗賊來了。」
總算丁羽還記得正事，連忙說道。
吧嗒！
座椅發出一聲輕響。
卻是沐瑾妍一下子從椅中站了起來。
洛珩，洛珩！
又是洛珩！
這個男人，怎麼就像陰魂一樣，纏著她不放呢？
她承認她怕了行不行？
「他來侯府幹嘛？」
沐瑾妍強行壓下心頭慌亂，佯裝鎮定的問道。
丁羽搖了搖頭。
他遲疑了一下，說道。
「洛珩狗賊不是一個人來的，還帶著兩個女的，其中一個是……是您妹妹。」
丁羽見過沐卿綰和葉婉兒。
還是當時在寶梵寺的時候。
所以，他很清楚沐卿綰和自家小姐的關係。
「沐卿綰！」
沐瑾妍的柳眉一下子倒豎了起來。
原本已被壓下去的嫉妒、憤怒等等情緒，再一次浮上心頭。
「她回來幹什麼！」
沐瑾妍發出了破防聲。
聲音尖銳，帶著些許氣急敗壞。
好不容易用了一上午，她才漸漸平復情緒。
這下好了，又全白費了。
「聽說……洛珩狗賊是來提親的，他和您妹妹的婚事。」
丁羽遲疑著說道。
他已看出小姐狀態有些不對。
但轉念一想，這事小姐早晚會知道。
與其瞞著她，等她從別人口中知道，還不如直接說了呢。
「提親？」
沐瑾妍聲音愈發尖銳了。
她的握緊拳頭，鋒銳的指甲刺痛著她的手掌。
雖然只是手上傳來的痛感，但她的心卻愈發難受。
倒不是說對洛珩有感情。
而是，她見不到沐卿綰好。
洛珩雖是她饞的那款美少年，但若和洛珩有關係的是別的女人，或許都不會在沐瑾妍心中留下半點漣漪。
但偏偏，這個女人是沐卿綰。
天知道她有多嫉妒沐卿綰。
很小很小的時候，她就嫉妒沐卿綰了。
那時候，沐卿綰人雖早「沒了」，但她的名字，卻始終不曾在侯府消失過。
沐沂夫婦嘴邊會時常掛著。
侯府下人們，也會時不時地提到沐卿綰這位弄丟的小姐。
可以說，沐卿綰這個名字，就是沐瑾妍小時候的夢魘了。
她嫉妒「沐卿綰」搶走她父母的愛，搶走她作為小姐的風頭。
哪怕，這個人從來沒存在過。
她發誓，這個人有朝一日若是出現，她一定會給對方顏色看看。
等沐卿綰終於被找回後。
沐卿綰差點瘋掉。
她的夢魘，終於變成活生生的人出現了。
只是，事情後來的發展，卻讓她有些始料不及。
真正的沐卿綰，和侯府傳說中的沐卿綰，完全不像是一個人。
沐卿綰剛剛回府時，闔府上下對她表現出的熱情、友好、尊敬等等，很快便消失了。
那時候，沐瑾妍突然明白了過來。
原來不管是武威侯夫婦，還是府中的家奴們，他們愛的，寵的，疼的，都只是他們想像中的那位小姐。
真正的沐卿綰，卻是如此「不堪入目」。
這讓沐瑾妍找到了機會，在她有意無意的挑撥下，很快沐卿綰就成了闔府上下人人討厭的存在。
直至……沐卿綰逃出侯府。
武威侯府再一次成了沐瑾妍一個人的「玩物」。
但現在，夢魘又一次回府了。
而且不是一個人回來，她還帶著她的男人，沐瑾妍心中的另一個夢魘。
他們一起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