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珩並不知道在京中向來有荒誕皇子之稱的項炯，牽強附會地將他當成了趙末雍初時大劍客劉季在世俗扶持的代言人。

  他此刻，正陪著沐卿綰在觀星。

  夜空中繁星點點。

  少女托著下巴，仰望著星空。

  洛珩則靜靜坐在一旁，凝望著少女。

  「洛，牽牛！」

  少女忽地一指天空，有些驚恐的說道。

  洛珩抬眸順著少女手指望去，卻見她正指著夜空中最明亮的一顆星星。

  稍稍分辨一下後，他發現少女指的星星，正是大名鼎鼎的牛郎星。

  牛郎星，又名牽牛星。

  不過，在此方世界並無牛郎星的說法。

  從古到今，這顆星星只叫牽牛星。

  他忽然意識到，這方世界似乎還沒有出現過牛郎織女的故事。

  至少在他記憶中，並未聽說過。

  「這是牛郎星。」

  洛珩笑著看向少女。

  少女微微一怔，小臉罕見地露出嚴肅的表情，糾正起洛珩。

  「是牽牛！」

  她還不忘在牽牛兩字上加重了語氣。

  顯然，少女是個較真的人。

  哪怕是洛珩說錯了，她也會直言不諱。

  「是牽牛星，但又叫牛郎星。」

  洛珩笑吟吟地說道。

  他覺得綰綰這副較真的模樣，說不出的可愛。

  「為什麼？」

  少女歪著頭，思索了一會，面上露出不解的神色。

  她雖是野狼養大，與世俗格格不入。

  但，終究也在武威侯府生活過將近一年時間。

  在這將近一年間，耳濡目染之下，也知道了不少常識。

  就比如，她指著的牽牛星，就在侯府時知道的。

  那時候正是七夕。

  當然，在這裡並無七夕的說法，只叫乞巧節。

  大楚的乞巧節，除卻沒了牛郎織女的傳說外，其他基本和地球沒有太大差別。

  哦，還多了個乞巧拜月可得如意郎君的說法。

  這算是此方世界最古老的神話傳說之一。

  相傳，織女乃上天的姻緣之神。

  每年的七月初七，織女便會化作星辰，賜福天下勤勞善良的少女得遇最好的姻緣。

  只是神話傳說嘛，自然是有好人，也有壞人。

  在地球被譽為牛郎象徵的牽牛星，卻成了傳說中的大壞蛋——凶煞牽牛。

  牽牛長相醜陋，性情殘暴，最喜抓美貌少女，將其強取為妻。

  故此每逢七月七織女賜福天下少女時，牽牛便會跑出來，試圖抓這些向織女祈福的美貌少女。

  而這時候，少女們就需要展示自己的女紅針黹活，以香囊為武器，並在香囊上繡好龍、虎、麒麟等猛獸，然後用力將香囊朝民間設立的牽牛塑像投擲過去，以此嚇走大壞蛋凶煞牽牛。

  這便是此方世界乞巧節的來由。

  沐卿綰第一次知道牽牛、織女的時候，正是武威侯府過乞巧節的時候。

  她那時候還不會女紅活，因此還被沐瑾妍很是嘲笑了一番，說她這輩子都不可能找得到如意郎君了，只配做醜陋殘暴的牽牛妻子。

  少女對此印象極深，也就深深地記下了這顆叫做牽牛的星星。

  「牽牛，壞蛋。」

  沐卿綰嚴肅地盯著洛珩，說道。

  牽牛就是牽牛，才不是什麼牛郎呢。

  對了，牛郎是什麼？

  「牽牛怎麼成壞蛋了？他可是牛郎，織女的丈夫。」

  洛珩見狀，心下愈發好笑，故意逗著少女。

  少女聞言，頓時急了。

  「不是，這不對。」

  她這會看著好玩極了，小臉鼓鼓的，一副氣呼呼的樣子。

  洛怎麼能說大壞蛋牽牛是織女的丈夫呢？

  這不好！

  洛珩伸出手捏了捏少女氣鼓鼓的臉蛋兒，道。

  「好啦，別生氣了。」

  「我先說過故事給你聽，等你聽完後，就知道我說得對不對了。」

  「你要不要聽？」

  一聽到故事兩字。

  少女不由眼前一亮，連生氣都顧不上了。

  「聽！」

  她眼眸閃亮閃亮的，眼神中滿是清澈的……蠢萌感。

  看上去一副求知慾十足的樣子。

  對少女來講，洛珩講的故事，就是世上最好聽的故事。

  她一輩子都聽不夠。

  洛珩朝少女身邊靠了靠，緩緩說了起來。

  「傳說在很久很久以前，民間有個善良的少年，叫做牛郎……」

  ……

  娓娓細語聲，在寂靜的夜晚顯得格外清晰。

  遊廊的另一側。

  葉婉兒怔怔地立在原地。

  她的耳中，全都是洛珩講的牛郎織女故事。

  她的眼中，滿是少年少女相依相偎的身影。

  換做以往葉婉兒看到這一幕時，心下多半會跟著會心一笑，湊上去滿滿地吃一口狗糧。

  但今晚，她卻沒由來地生出了一種形單影隻的孤寂感。

  葉婉兒也不知自己到底怎麼了？

  恍惚間，她腦中浮現出一道模糊的身影。

  身影很模糊，朦朦朧朧，完全看不清臉長什麼樣，有種渾身上下被打滿了馬賽克的感覺。

  葉婉兒卻知道這身影是誰。

  商樂！

  一個她從未見過面，只聽過名字的傢伙。

  就這麼蠻不講理，毫無緣由地一頭闖了進來，在她的芳心深處留下了些許模糊的影子。

  葉婉兒從未見過商樂，也不知他長什麼樣。

  自然談不上喜歡兩字。

  但，有時候男女間的事情，就是這麼奇妙。

  沒人捅破的話，或許誰都不會當成一回事。

  但一旦讓人無意間給捅破，多半會在雙方心中留下些許漣漪。

  這些漣漪也許很快就會消失。

  也許……隨著時間的推移，會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這些天。

  洛珩找她談過商樂。

  沐卿綰不經意間也會在她面前說起商樂。

  甚至府中的下人，也經常會聊到府外的怪人商樂！

  葉婉兒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魔怔了。

  商樂這個名字，居然在她心中印象越來越深了。

  以至於這會腦中竟不自覺浮現出商樂的身影。

  遠處。

  突然傳來少女的嬌嗔和洛珩的輕笑聲。

  卻是故事講完了。

  少女對於故事結局很是不滿，正纏著洛珩要改結局呢。

  葉婉兒怔怔發呆了一會，發出一聲細不可聞的嘆息。

  牛郎和織女雖慘，好歹還能在每年七月七鵲橋相會。

  但她呢？

  她這輩子還能遇到自己的牛郎嗎？

  葉婉兒不知道。

  她這會心亂如麻，大腦茫然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