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沂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府中的。

  一路上，他的心情就猶如坐過山車一般，忽上忽下，忐忑不安。

  不安的同時，沐沂心中又生出了深深的悔恨。

  早知道洛子玉是「神仙中人」，他又何必去得罪？

  「不不不，事情還沒到最壞的程度。」

  「那洛子玉與野……卿綰情投意合，而我又是卿綰的生父，怎麼說以後洛子玉也得稱我一聲老泰山。」

  「有這份香火，只要我以後不再作妖，想來……洛子玉也不會把我如何？」

  「說不定待他和卿綰成婚後，一高興就也賜我一份仙緣了呢。」

  沐沂不斷自我安慰。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待回到家門口時，他的心情竟漸漸平靜了下來。

  只不過，和以往相比，他現在滿心都是怎麼去討好洛珩。

  「爹爹，您回來了？」

  「進展可順利，那洛珩是不是……」

  就在沐沂胡思亂想之時，耳畔忽然傳來沐瑾妍的聲音。

  沐沂頓時一個激靈，面色一沉，喝道。

  「胡沁什麼？」

  「洛子玉乃為父愛婿，你這死丫頭，莫非想要離間子玉與為父之間的翁婿之情乎？」

  沐沂語氣越來越嚴厲，到了最後近乎聲色俱厲。

  沐瑾妍驚呆了。

  愣愣地看著面前的養父，一時間只覺得陌生到了極點。

  從小到大，沐沂夫婦幾乎把她捧在手心裡寵。

  別說是這般聲色俱厲了，就連重話都沒說過一句。

  但現在，沐沂不僅訓斥了她。

  還罵她死丫頭？

  死丫頭！

  饒是沐瑾妍一向光環傍身，且自身也頗有手段。

  但這會，還是大腦一片空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哼！」

  沐沂一甩大袖，拂袖而去，直接將沐瑾妍晾在了原地。

  四周的侯府家奴們，個個大驚失色。

  他們還從來沒見過大小姐被侯爺如此對待過。

  「忠伯，你讓人出去打聽一下，今日朝會到底發生了什麼？」

  沐瑾妍終究是沐瑾妍，在不知所措了一小會後，便又恢復平靜，她深吸一口氣，朝著侯府管家吩咐道。

  雖然剛剛沐沂對沐瑾妍訓斥了一通。

  但侯府的家奴們卻不會覺得大小姐會就此失寵。

  他們只道是侯爺可能心情不好，才遷怒了大小姐。

  故此，沐瑾妍在眾家奴心目中地位並未下降，依舊對她的話奉若神明。

  「小姐放心，老奴這就讓人去打探。」

  忠伯聞言，忙躬身應諾。

  沐瑾妍點了點頭。

  不需要多分析，她就能確定，絕對是朝會時發生了變故，才讓沐沂如此失態。

  但到底發生了什麼。

  沐瑾妍還需要更多的信息。

  ……

  約莫一個時辰後。

  忠伯匆匆找到沐瑾妍。

  「小姐，打探到了。」

  「據鎮遠侯府的人透露，說是朝堂上有言官彈劾繡衣都督洛珩以仙神之說蠱惑君王，乃禍國方士……」

  聽到這話，沐瑾妍挑了挑眉。

  這不是很正常嗎？

  本就是她和沐沂商定的策略。

  難不成……文官們並沒有跟著落井下石？

  也不對啊，文官們一向對「方士」抱著寧可錯殺三千，不可放過一個的態度。

  他們怎麼會無動於衷？

  沐瑾妍一瞬間不覺閃過了千般念頭。

  「朝堂上群情激昂，人人對那洛珩喊打喊殺。」

  「就在關鍵時候，那洛珩卻突然一抬手，剎那間火焰升騰而起，有數丈高，大殿幾乎都被焚毀。」

  「群臣大驚失色，正驚駭間，皇帝陛下突然大笑而起，與那洛珩騰雲駕霧，破空而去。」

  「據說……皇帝陛下早和洛珩約好了朝會結束，就去同游北海……」

  忠伯說得口沫橫飛，抑揚頓挫，頗具說書人潛質。

  不過，他倒是沒有添油加醋。

  他說的這些話，確實都是打聽來的，原話就是如此。

  沐瑾妍直接傻眼了。

  她本以為，可能是因為文官們和洛珩關係好，故而沒有跟著落井下石，以至於讓她的妙計落空。

  又或者，保德帝一味庇佑洛珩等等。

  但誰知……

  卻來了如此玄幻的一齣戲？

  洛珩召喚數丈火焰？

  保德帝攜手洛珩騰雲駕霧，游北海去了？

  這什麼跟什麼啊！

  沐瑾妍是什麼人？

  一向都覺得自己聰慧過人，世間少有人能及。

  像她這樣的聰明人，又豈會信這等離譜的話？

  「行了，忠伯。」

  「你先下去吧。」

  沐瑾妍擺擺手，道。

  忠伯見狀，停了下來，訕訕地退了出去。

  老實說……剛剛那些話，連他都不怎麼相信。

  但問題是，鎮遠侯府的那位下人，說得信誓旦旦，他也只會這麼回復小姐了。

  「可笑。」

  待忠伯離去後，沐瑾妍忽然冷笑起來。

  什麼神仙之說，也只能糊弄糊弄愚昧之人。

  今日的朝會，必然發生了令群臣諱莫如深的事情。

  心中想著，沐瑾妍忙令人喚來了姜兆先等人。

  她需要和心腹們參詳參詳。

  ……

  待姜兆先等人到齊，一一落座後。

  沐瑾妍沒有客氣，立馬詢問起來。

  「先生，今日我父……」

  她巴拉巴拉的將，剛剛發生的事情，包括打探得來的離譜消息，全盤說了出來。

  沐瑾妍這女人雖然很有綠茶、白蓮花潛質。

  但有個優點，卻也令人稱道。

  那就是，她對身邊的心腹，能毫無保留地信任。

  「小姐，此等離譜之言不足信。」

  「必然是朝會時發生了不可宣之於眾的事情，且此事但對於侯爺還頗為不利。」

  「故而侯爺回府後，才會如此失態。」

  姜兆先聽完後，想都沒想，便做出了結論。

  什麼神仙之說，他姜兆先才不信呢。

  這世上若真有神仙，還要他們這些智謀之士作甚？

  越是自詡聰明的人，越不會信什麼神仙之說。

  沐瑾妍如是，姜兆先亦如是。

  「先生說的是，我也是這樣想的。」

  沐瑾妍點點頭，深以為然。

  她頓了頓，道。

  「但如今勢態似乎對我侯府很是不利，我父親又情緒不穩定。」

  「還望先生指點迷津。」

  沐瑾妍說著，站了起來，朝著姜兆先裊裊一禮。

  姜兆先只覺熱血上涌，手忙腳亂地想要扶起沐瑾妍，卻又怕唐突了佳人。

  他漲紅了臉，道。

  「小姐，折煞我也。」

  「姜某蒙小姐器重，雖肝腦塗地，亦要為小姐分憂。」

  主僕二人正自上演著「君臣相得」一幕時。

  忽有侍女走至門口，道。

  「小姐，侯爺讓您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