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斬勛貴根基

  坐忘閣內。

  保德帝罕見的沒在修煉。

  他此刻正面臨著一個很頭疼的問題。

  如何處理詔獄中的沐沂!

  殺是肯定殺不得的。

  不是保德帝不捨得,而是沐沂的罪還沒到殺頭的程度。

  當日保德帝為了震懾群臣,毫不猶豫地將沐沂打入了天牢。

  但如今,他發現卻有點不好收場。

  要是對沐沂處理得嚴重了,怕是會讓勛貴們愈發離心離德,到時候會惹出什麼禍端來,還真說不準。

  但要是處理得輕了,保德帝自己也不甘心。

  他早就看沐沂不順眼了。

  「王伴伴,你說朕該怎麼處置沐沂?」

  保德帝皺著眉頭,朝伺候在一旁的王潮問道。

  王潮聞言,也不回答,只是尬笑了幾歲。

  這樣的話他可不敢去接。

  太祖有祖訓,內宦不得干政。

  王潮是個謹慎之人,他可不想臨到老來,還犯這種低級錯誤。

  好在保德帝也只是隨口一問,見王潮不答也就放棄了繼續詢問。

  他想了想,忽然道。

  「傳太子、洛子玉入宮。」

  王潮微微一怔,旋即躬身應諾。

  陛下這是打算詢問太子和洛珩了。

  中旨一出,不管是太子項煜,還是洛珩,都放下了手頭的活兒,立馬朝宮內趕去。

  等洛珩出現在坐忘閣內時,太子早已到了,正坐在保德帝身旁,和保德帝輕聲說著什麼。

  「子玉!」

  看到洛珩,太子面上頓時露出驚喜的神色。

  昨兒洛珩入宮復旨後,倒也去了趟東宮。

  只不過彼時天色已晚,項煜和他也沒說上幾句話。

  項煜是個很粘人的小伙子。

  洛珩不在京師時,心中都一直惦念著,更別說如今回京了。

  「臣拜見陛下、太子殿下。」

  洛珩趨步行至保德帝身前數米後停了下來,躬身一禮。

  保德帝見狀,招了招手。

  「子玉來啦,坐。」

  「謝陛下。」

  洛珩直起身,選了個蒲團坐了下來。

  剛一落座,他便聽到保德帝朝他問道。

  「子玉,剛剛朕正和太子商量著如何處置武威侯沐沂。」

  「但商量來商量去,卻總覺得不太合適。」

  「你身為繡衣都督,不僅查找到了沐沂結交江湖匪類的證據,且又是朕的心腹信臣,於此事倒也能諫言一二,你且說說,朕該如何處罰沐沂?」

  就像保德帝說的那般,他顯然已經將洛珩當成了真正的心腹。

  一上來就直奔主題,沒有任何客套。

  洛珩聞言,皺了皺眉頭,並未直接回答,而是朝著保德帝問道。

  「陛下和太子是如何商議的?」

  這種事情老實說,讓他一個繡衣都督來參與,多少有些越界了。

  他可不能真傻乎乎的保德帝問什麼,就回答什麼。

  就算想要諫言,也得拐彎抹角。

  「朕是想著斬了那沐沂。」

  「此賊一向心懷叵測,鼠首兩端。」

  「朕當初尚在潛邸時,就屢屢與朕作對,朕對此賊恨之入骨。」

  保德帝冷笑一聲,咬牙切齒道。

  先帝諸嗣子奪嫡時。

  彼時還未繼承爵位的沐沂,站隊的是呼聲極高的陳王項統,沒少給保德帝添堵。

  只不過陳王后來沒爭得過保德帝,落得個身首異處的下場。

  作為陳王的左膀右臂,沐沂又怎能逃得過清算?

  然而,天不絕沐沂。

  老武威侯當時正好立下戰功,在先帝面前以戰功替沐沂折罪,換來了先帝的寬宥。

  保德帝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下來。

  再後來,先帝駕崩,保德帝繼位。

  剛登基的保德帝,也沒法一登基就清算舊帳,這勢必會引起舊臣子的恐慌,只能又按捺了下來。

  老武威侯薨逝前,上了一本遺折,言將爵位傳承給次子沐沂云云。

  按常理來講,這完全不符合朝廷規矩。

  只是,當時的保德帝正忙著和朝臣們奪權,自然不可能再去動勛貴,只好又一次捏著鼻子忍了下來。

  等保德帝肅清朝堂,大權在握,準備找沐沂算帳時。

  卻發現,這傢伙變得低調了起來。

  每日除了點卯去軍營外,幾乎足不出戶,也不結交任何人。

  保德帝無從下手,只能傻眼。

  大楚的勛貴,還真不是皇帝說清算就能清算的。

  哪怕大權在握的保德帝,對於油鹽不進的勛貴們,也束手無策。

  於是,這一忍就忍了十多年。

  直到沐沂又開始勾搭上項炎,保德帝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

  可以說,從私人角度而言。

  沐沂絕對是保德帝最討厭的人,沒有之一。

  「太子的意思是,太祖有祖訓,不得輕動勛貴。」

  「沐沂雖結交江湖匪類,但此等小罪,卻不足以讓其受斬刑,甚至……連奪爵都不行。」

  見洛珩沉吟不語,保德帝繼續說道。

  他的話語中,多少帶著一絲鬱悶。

  保德帝雖說是個鐵血帝王,但在太祖祖訓面前,卻也完全沒轍。

  怪就怪當初的大楚太祖對勛貴太好了。

  以至於如今大楚的勛貴們,幾乎個個手握免死金牌,皇帝想動都不好動。

  別忘了勛貴們手中基本都握有兵權。

  雖然每個勛貴手中的軍隊都不多,但合起來卻能與皇帝對抗了,若是再算上北境、南疆的邊軍,連皇帝都要為之忌憚。

  這就是為何大楚歷代皇帝,有心要解決勛貴問題,但卻始終沒辦法動手的原因。

  「陛下,臣往日讀《雍書》,每讀至雍武帝以推恩之令,福澤諸王侯子孫時,心中便感嘆武帝真仁義之君也。」

  「從古至今又有哪位帝王,能賜福澤於諸侯王非嫡長者?」

  洛珩言畢,朝著保德帝一禮,便一言不發了。

  太子項煜一臉茫然,傻傻地看著洛珩。

  心道,子玉今日怎麼了,竟答非所問?

  倒是保德帝,面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想了片刻,搖了搖頭。

  推恩策雖妙,但卻不適合如今的大楚。

  大楚並未實封王爵,推恩策完全派不上用場。

  子玉到底年輕了一些……

  正心中想著,保德帝耳畔忽又傳來洛珩的聲音。

  「臣聞,君子之澤五世而斬。」

  「民間又常有一代不如一代之說。」

  「祖為相,父為卿,孫則只能為郎也!」

  保德帝漸漸瞪大雙眼看向洛珩,卻見洛珩只是淡淡微笑。

  他腦中忽然像抓住什麼似的。

  君子之澤五世而斬!

  一代不如一代!

  降代遞減襲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