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家塢堡。

  商樂面色陰晴不定的端坐在座椅內。

  他的眼眶略有些泛紅，隱約可見疲累之色。

  錦繡堂被查封。

  商家旁支入了詔獄。

  商家官場上的人脈，不僅沒能迫使繡衣衛退讓，反而還遭到了那位繡衣都督申飭。

  接踵而來的事情，讓商樂疲累不堪。

  他是商業方面的天才不假。

  卻不代表他其他方面，也天資卓越。

  事實上，離開商業這塊，他不過中人之姿而已。

  但問題是，他又是商家的話事人。

  偏偏，近日發生的事情，都無法用商業手段來解決。

  商家遲遲沒有動靜。

  和他始終拿不定主意有很大關係。

  畢竟……應對眼下困境的方法，說到底也只有兩個。

  要麼服軟！

  要麼死撐到底！

  商家族人皆傾向於後者。

  錦繡堂是商家祖業，又怎能隨意丟掉？

  更別說，沒了錦繡堂收入來源。

  商家雖也依舊有錢，但到底不可能再像以往那般富貴了。

  商家各房早已過慣了這種富可敵國的日子。

  又怎容許自己富貴不再？

  因此，上至他父親商胤，下至各房族老，就沒有一個願意選擇服軟的。

  一些激進的族人，甚至都喊出了讓鎮南將軍府出兵殺了洛珩這樣的話來。

  這樣的尋死策略，商樂自然不會採納。

  從他本心而言，他更想選擇前者。

  隱忍、服軟！

  錦繡堂沒了，雖然讓商家元氣大傷、傷筋動骨，卻也還不至於徹底沒落。

  有他商樂在。

  要不了多少年，商家又會擁有新的「錦繡堂」。

  甚至規模更大也有可能。

  對於商業這塊，他還是很有把握的。

  奈何……

  他雖是商家幕後話事人，以往父親和族老們也願意讓權於他。

  但，在這種關鍵時刻。

  他小輩的身份，卻讓弊端暴露無遺。

  一眾貪婪的長輩，絲毫不再提什麼話事人不話事人，只是借著輩分，迫他做出和繡衣衛對抗到底的決定。

  若非商樂很清楚這是尋死之路，始終沒鬆口的話，恐怕如今的商家早和繡衣衛幹上了、

  但饒是如此，商樂身上的壓力也大得讓他喘不過氣來。

  「小麼，你說……是不是我真錯了？」

  商樂揉了揉眉心，轉頭朝著身旁的一個少年問道。

  他身邊有十三個心腹死士。

  其中前十二人，走的都是武道路線。

  但唯獨排名最後的小十三，也就是商樂口中的小麼，武功不高，卻頗具智謀。

  算是商樂身邊，唯一能給他出謀劃策的人。

  「主子為何這麼說？」

  「在十三看來，老主和那些族老，才錯得離譜。」

  小十三聞言，皺眉道。

  他有時候真搞不懂，老主人商胤和那些族老都是怎麼想的。

  為什麼他們會覺得……商家能對抗得了繡衣衛？

  甚至，在他們口中繡衣衛成了不過爾爾，都督洛珩更是黃口孺子，不足一提。

  誰給他們的勇氣，如此小覷繡衣衛？

  「主子，您可千萬不能退讓。」

  「這一退……我商家怕是會要萬劫不復。」

  小十三肅容說道。

  商樂聞言，輕輕嘆了口氣。

  他明明都已經和父親、族老們剖析過利害關係了。

  為何他們非要不聽呢？

  莫非……財富真能讓人迷了心智？

  商樂心下茫然得很。

  這個原著中的男五號，自懂事以來，屢屢展現出點金神手，讓商家的財富翻了數倍，可以說從未遇到過挫折。

  但現在，他頭一次有種看不清未來的感覺了。

  只覺得商家的未來籠罩在一團迷霧之中，讓人看也看不透。

  「要是瑾妍在就好了……」

  不知不覺中，商樂腦中突然浮現出一道妙曼的身影。

  沐瑾妍！

  那是他兩年前，去江南時遇到的一位奇女子。

  在他眼中，這位奇女子是世上最聰明的人。

  或許，她能替他解困吧？

  ……

  北境，落雁關。

  「大將軍，有您的書信。」

  一名文士走入房中，朝著觀摩著輿圖的燕秋躬身一禮。

  燕秋直起身，抬頭看向文士：「書信？」

  說著他伸手接過文士遞來的信函，撕開封口。

  掃了幾眼後，燕秋的面色忽然變得陰晴不定起來。

  「大將軍，您……」文士見狀，忍不住問道。

  他是燕秋身邊的謀士，算是心腹了，倒也無需太過忌諱。

  「京中故人之信，倒是讓人意外。」燕秋忽然冷笑一聲。

  語氣中似帶著些許嘲諷的意味。

  文士愈發驚疑不定。

  大將軍是什麼人，他再了解不過了。

  別看他是武夫、勛貴出身，但其實極為寬仁有禮。

  像這種言辭帶著譏諷的話，從來不會在他身上出現。

  但這一次……

  「可是京師出現了變故？」文士遲疑道。

  燕秋收斂起面上譏諷之色，轉頭看向文士：「京師確實出了點變故，本月戊戌夜有人試圖宮變……最終為陛下所鎮壓。」

  聽到這話，文士吃了一驚。

  還未等他開口問及詳細情況，燕秋面上再次露出譏誚的表情。

  他冷笑道：「有些不知死活的傢伙，居然妄想著將燕某拉下水，真是不知所謂。」

  文士駭然變色，急聲問道：「何人如此歹毒？」

  大將軍鎮守北境，是何等緊要？

  若真有人試圖把大將軍拖入宮變禍端中，北境將迎來滅頂之災。

  彼時誰來抵擋蠢蠢欲動的草原突奴人？

  朝中那幫子廢物勛貴？

  還是地方上糜爛到頂的鎮守將領們？

  此等歹毒之人，簡直禍國殃民。

  念及此，文士怒不可遏。

  「還能有誰？燕某的好叔父武威侯爺唄。」燕秋冷笑連連。

  隴鄢侯一脈雖超脫於眾勛貴，自成一派，但和武威侯府關係一向不錯。

  並未因派系不同，就斷了交情。

  嚴格來講，燕家和沐家也算是通家之好了。

  兩家府邸比鄰而居，燕秋小時候還經常到武威侯府耍玩。

  在燕秋眼中，武威侯沐沂雖然沒啥本事，但還算是個好叔父。

  誰曾想，這位好叔父如今居然妄圖將他拖下水？

  這是人幹的事？

  「武威侯？莫非……三皇子也被牽連了？」文士皺了皺眉，略一沉思，道。

  燕秋點了點頭，道：「項炎確實被圈禁了。」

  聽到這話，文士面上露出恍然之色：「那就難怪了，武威侯一向支持三皇子，他欲大將軍拖下水，怕是為了把水攪混，以此營救三皇子罷了，計倒是好計，卻著實歹毒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