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102.我喜歡你

  淺薄的雲靄映著月光，越過長長的坂道，站在階梯上遠遠望去，町區霓虹色的燈牌好像在夜色中朦朧流動。

  這裡是日暮里站的谷中銀座。

  充斥著江戶氣息的木造建築與現代化的商鋪交織，營造出一股獨特的市井氛圍感，瀧谷澤和石川里美站在階梯的頂端，能看見形形色色的路人。

  小孩子站在中間，分別牽著父母的手掌，洋溢著幸福笑容的一家三口。

  拎著酒瓶子的醉漢。

  湊在男朋友身邊看完手機，恰著腰臉色發黑的大喊大叫，背著包明顯是外地遊客因為拍照片而吵架的情侶。

  滿是煙火氣的一幕幕日常場景倒映在瞳孔中，好像電影的鏡頭在交迭。

  這一切顯得那麼虛幻，但又的確是真實存在，好像站在這裡就被世界隔絕在外，但只要走進去，就能融入這個無法言喻的地方，貼近這種真實生活，讓人有著想安穩過日子的感覺。

  「這就是你所說的愛情？」瀧谷澤站在階梯上側過臉，表情古怪問了句。

  「瀧谷君不覺得很有煙火氣嗎？」

  石川里美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捋了捋耳邊被夜風吹拂的髮絲，緋紅色的唇角微微勾起，清麗臉頰帶著絲絲微醺，像是沉浸在了某種意境裡。

  她依舊穿了一身束身黑裙，腰間的同色紗布系了個蝴蝶結，因為站在高處的原因，也隨著微風朝後方擺去。

  這身黑裙的打扮，與裸露在外的白皙肌膚形成了強烈對比，再配上那張絕美的側臉，站在日暮里夕陽階梯之上，這種情景，就像一枝輕輕搖曳的曼珠沙華，散發著靜美誘人的魅力。

  「的確，我沒想到東京也會有這樣的地方，還以為只有像鎌倉京都奈良那種地方才會有。」瀧谷澤眯起了眼睛。

  像這種煙火氣極足，像是古代畫卷展開一般的場景的確在關東很罕見。

  不過他無心欣賞這種意境。

  而是直勾勾的盯著渾身好像散發著一種絕美意境的漩渦，令人心神和精神情不自禁陷入中石川里美的側臉。

  這就開上准帝領域了嗎。

  他在心裡默默評價了一句。

  「我很喜歡這種氛圍，剛才我問瀧谷君相不相信愛情，就是總覺得好多人都很幸福，但這種東西對於我來說好像又無跡可尋，而且長這麼大，以我的經歷來講，其實我一直都不相信。」

  石川里美似乎真的微醺，罕見的講了很多話，也忘了他們之間的間隙。

  而且說道後半句的時候。

  語氣隱隱還有些苦澀的意味。

  就好像是閱盡千帆，卻始終找不到屬於自己那條船的姿態，讓人忍不住想要心疼，講出給她一個家的話語。

  瀧谷澤微眯著眼睛道：「愛情就像幽靈，大家都聽過，但卻沒人見到過。」

  石川里美微微頷首表示認同。

  「但這種東西也會外化成形體。」

  緋紅色的唇瓣微抿了下，她突然移步到瀧谷澤的身邊，一陣混雜著酒精味道的幽然香氣來襲，瀧谷澤就只見她抬起了細長白膩的手臂遙遙一指：

  「偶然一次來到這裡，發現有好多一家三口臉上洋溢著笑容，就像那一家人，他們臉上的笑容不是演戲，我能感覺到是發自內心，但婚姻除了這些之外，還能帶來什麼？除了洗衣做飯帶孩子，還要每天孤獨的待在家裡等待醉醺醺的丈夫，好像就僅此而已。」

  瀧谷澤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

  發現就是剛才一左一右牽著他們孩子的手，正在買著什麼東西的夫妻。

  大概是飯後出來散步。

  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可以讓人短暫的拋棄煩惱，年輕夫妻像是從電視劇里走出，丈夫還拿著一面白底紅印的狐狸面具故意嚇著女兒，而妻子則笑著拍打他的肩膀，佯裝慍怒的表情。

  瀧谷澤瞥了她一眼，還真找不到半點轉移話題的痕跡，因為從愛情說到到婚姻，好像也是非常正常的展開。

  可他卻知道這並不正常。

  輕嗅著隨夜風拂過鼻尖，卻已經淡薄的幽靜香氣，他眼睛微垂著看了眼不知道石川里美什麼時候已經拉近距離的肩膀，但又不是那種刻意貼近。

  「石川桑這是在恐婚嗎？」

  瀧谷澤順著她的話題，表情依舊如同之前在酒吧一樣很平靜的問了句。

  石川里美將臉頰稍側過來。

  目光最後落定在了他的臉上，雖然久經沙場的心緒足夠讓她和任何人對視也不露出其他格外的情緒，但看見瀧谷澤這張臉上反常的平靜表情，她還是心裡又很突兀的有些不自信了。

  是的，太平靜了。

  平靜到好像根本不關心這個話題。

  她自認為觀察力還算可以，不敢說一個照面就能摸清楚脾氣，但單獨交流幾句也能大概了解個七七八八了。

  當然也不是沒有厲害的人物。

  像瀧谷澤就是她這些年裡同樣很善於隱藏自己摸不清脾氣的其中之一。

  但性格這種東西，在他們這種敏銳力極強的人眼裡，哪怕裝的再怎麼徹底，相處幾次也能知道個差不多了。

  她自認為清楚瀧谷澤基本脾氣。

  就像後者應該也清楚她。

  可今天的瀧谷澤太反常了。

  無論是剛才在酒吧里，像小孩子一樣去威脅別人，眼底一閃而逝，卻能遏制住的占有欲，以及之前經常一副笑著喜歡捉弄人的表情，全都變了。

  這種變化讓事態脫離了掌控，石川里美也只能去盡力修正偏移的軌道。

  將淡麗的臉頰徹底側過來，她一副借著還沒消散完的酒勁幽幽道：「什麼恐婚，我到現在連交往經歷都沒有。」

  「這個謊言撒的過分了吧？」

  終於聽見了句意料之中的回答。

  石川里美心裡鬆了口氣，綺麗的眼睛裡又裝出了迷離，好像晃著虛影四的看向他笑吟吟的道：「如果把工作也算作交往的話，那估計就數不清了。」

  「十個？二十？一百？」

  她抬起修長漂亮的兩隻手掌，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開始向掌心蜷縮著。

  似乎真有她說的這個數目。

  哪怕這表演的成分太過明顯，就連石川里美也是故意的誇張，瀧谷澤也樂意看她跟自己表演，很是配合的強撐出一副驚疑不定的臉色問了一句。

  「真有一百個？」他微微皺眉問道。

  石川里美聲音停滯了下，淡麗的臉上有些氣惱，像是酒後微醺時真情流露，捶了下他的肩膀沒好氣的道：「瀧谷君這是什麼表情？哪裡真能有一百個，我又沒有分身，而且這種工作向來都是貴精不貴多，我可沒這精力。」

  「我只是相信石川桑的實力。」

  瀧谷澤思索片刻，自顧自的道：「要是按照入行時間來說，石川桑還是我的前輩，我需要好好跟你學習才對。」

  「那先叫一聲大前輩來聽聽。」

  石川里美笑吟吟的接下話題。

  「算了，我不喜歡被人占便宜。」

  瀧谷澤聞言搖了搖頭，拒絕了她這個要求，臉上的表情又重歸於平靜。

  「剛才說的還好聽，真讓你叫了就說這種話，伱們這群男人，就像雨天裡築巢的螞蟻，就喜歡占別人的便宜。」

  石川里美眼角的笑意收斂，似乎酒醒了幾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後就朝著夕陽階梯的下方走去，順便還招了招手示意他一起，緩步踏下了石梯。

  其實這條坂道後的階梯並不長。

  只有短短十米左右，最高點其實也就不到五米高，但在這成排的古風低矮木造建築之前，卻是剛好的高度。

  他們很快步行到商業街里。

  耳邊傳來的喧囂聲，以及近在眼前的霓虹燈牌，讓他們就像融入了剛才畫卷里的世界，路過竹工藝翠屋和金吉園也上裡面看了看售賣的花籃杯墊一些小飾品，跟逛街的路人很相似。

  如果不是沒有挽著手，說是來這裡逛街的一對普通情侶也絕對沒問題。

  從店鋪里走出後踩著青石板道，卻沒了再進去的意思，因為街巷狹窄的原因，他們肩膀挨得很近，在這種環境下說話時也只能聽見彼此的聲音。

  「有時候想想，這綠茶當多久才算是久啊，明明都已經得到了以前夢寐以求的東西，但還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石川里美看著周圍的一切，站在他身邊時頗為感慨的突然就說了一句。

  她的酒似乎已經完全醒過來了。

  但不知道為什麼，讓人看著好像胸中藏了一股鬱氣，而且這句突兀的話說出來後，還有點非常迷茫的感覺。

  「玩弄人性這種事是會上癮的。」

  瀧谷澤語氣認真的說道。

  石川里美怔了片刻，側過臉看了他一眼，點頭道：「沒錯，是會上癮。」

  「瀧谷君也上癮了嗎？」

  「上癮，但每次剩下自己的時候，卻像通關遊戲撿完勝利果實卻不知道該做什麼了，說實話，很空虛，覺得就得到了，似乎也沒什麼太大的意義。」

  瀧谷澤感覺真是太空虛了，現在只能看著自己帳戶里那躺著的七個億。

  雖然這麼說有點對不起小肥羊。

  但他又不是白給她剃毛，回頭拿一兩個億給她買套房總行了，不過在買房之前，他們的關係也得處理一下。

  「我也是這麼想的。」

  她說這句話的語氣很堅定。

  似乎真的是這樣想的。

  這姿態和表情讓瀧谷澤差點信了。

  上次宰肥羊的時候咱倆一個比一個興奮，你跟我現在說沒意義，大把大把撈錢在自己兜里你也會覺得空虛？

  你那眼睛跟掃描儀似的，就差把高瀨郁美那台靈車給掃描成複印件了。

  真以為我沒看見？

  還有你那肥羊給你買東西的時候。

  推辭的是跟我差不多，但該揣兜里的揣兜里，該挎手上的挎手上，背著那倆人撕小票的手都快出現殘影了！

  如果不是上次拿了你的把柄。

  順帶著過分的占了些便宜，剛見面的時候你看我會不會信你半點說辭。

  如果沒有場景再現，說實話，瀧谷澤還真會被她這副模樣給弄的自己里驚疑不定，這女人太聰明，能完美猜到自己的心理，要是等會真跟自己表白了，他恐怕還真會有點相信對方是因為被自己這手段弄的喜歡上自己。

  畢竟自尊心強的人就是這樣。

  有能力，有手段的人，無一例外都是慕強的，征服別人的同時，實際上對能征服自己的人大多會產生興趣。

  他上次的行為明顯是壓制准帝。

  再加上身體接觸，以及無論心思再深沉也難免都會因為男女之間的那些事而稍微多想的基本規律，他的確會聰明反被聰明誤，多想很多的東西。

  不過他還是很佩服石川里美。

  先不提她的心計，只憑藉憋到今天才捨得做了個局叫來自己，直到剛才那份隨機應變的能力就能讓人敬佩。

  自己今天都已經夠反常了。

  竟然還沒影響這位茶道准帝按計劃行事，這強大的心理素質，像水無月香戀恐怕就算是練一百年都拍馬不能相及，哪怕有答案他也警惕了起來。

  說話間他們已經走到了巷尾。

  與熱鬧的商業街相比，這裡就顯得稍微有些冷清，也更適合發揮功力。

  石川里美感受了下氛圍，又瞥了眼周圍已經稀稀落落的行人，她暗自提起了十二分精神，腳步忽然頓住，像是下定了某種莫大的決心，轉過身逼停身旁的瀧谷澤，直視著他的眼睛。

  緊接著她深吸了口氣，已經徹底清醒的眼底明顯浮現了一抹掙扎之意。

  最終將目光中的掙扎化作決意。

  「瀧谷君，我有話想對你說。」

  「我有一句話想告訴你。」

  兩道聲音異口同聲的響起，後面那道稍微慢了些，實際上是瀧谷澤見她轉身時才說起，而聽見他也有話要跟自己說的石川里美，本來都已經因為進入狀態而沉靜下來的心情，又因為這突然的攪局像被扔石頭似的泛起了漣漪，甚至還有種想先開口的感覺。

  只不過僅存的理性阻止了她，要想表現的真情實意，以代入派演技表演的天衣無縫，就不能很特別的刻意。

  特別是最後這個階段，闡明自己究竟為什麼會對他感興趣的原因，讓眼前這個傢伙半信半疑，自己絕對不能露出情緒激動的神情，越是理性，在他們這種人面前就越是具有說服力。

  她強忍住能令自己失態的心情，輕呼出一口氣息對上那雙平靜的眼睛。

  兩人保持著咫尺之間的距離。

  這個距離，足夠他們彼此間看清對方眼瞼下細長晶瑩的睫毛，也足夠讓一種名為曖昧的氣氛逐漸流轉開來。

  世界寂靜的好像只剩下他們自己。

  瀧谷澤看著那雙有著自己臉龐倒影的純黑色瞳孔，好像看穿了在那如同宇宙般綺麗背後的心計，不過他現在也沉浸在了自己體驗派的演技里，良久後，才臉色鄭重而平靜的開口了。

  「我喜歡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