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你們說,那個劉部長今晚怎麼會突然就轉性了?」
葉愛軍的不解,其實大家都有,之前還囂張倨傲的劉名聲,突然登門又是道歉又是賠償就算他知道了西島的真面目,似乎也沒這個必要。
「怕不是知道了老鄭的背景吧,那麼牛。」管照偉覺得應該就是這樣可,仰頭問:「老江,你說我說得對不對?……老江?」
「噓。」張杜耐小聲說:「他好像睡著了。」
睡著了?這也太快了吧,才剛熄燈呢。
滿宿舍人都有些意外,管照偉想了想,嘴裡輕聲嘟囔:「心真大啊,這要換做是我,這麼刺激一天下來,怎麼也不可能就這麼睡著啊。」
「可不是,我旁觀,我都睡不著。」葉愛軍睡上鋪,趴著,抬頭問:「那咱們自己輕些說。我這還好奇呢,如果真是怕了老鄭,為什麼劉名聲不乾脆也把那個西島打一頓,再來把事情解釋清楚呢?那樣不是更好嗎?」
「……」沒人接上這句話。
因為306除了已經走掉的那個,還有已經睡著的這位,沒有人能回答這個問題。
另一邊,劉名聲自己的宿舍。雙人間,二十年後住雙人間的同學大概會壓力頗大,擔心人生突然曲折,或被以為很曲折。
1993年還好。
劉名聲一邊做著仰臥起坐,一邊剛給知交室友分析完他對鄭忻峰和江澈的判斷:
鄭忻峰身為茶寮希望集團總經理,南關省優秀青年企業家的身份,他是從學校領導那兒打聽到的。在此基礎上,劉名聲又多分析了一層。因為他見過江澈和鄭忻峰三次,根據他的感覺判斷,這兩個人呆一起的時候,反而是以那個頂著支教老師身份,如今臭名昭著的新生為主。
這就很耐人尋味了。如果把茶寮和鄭忻峰的成績歸納為「政策性行為」,那這個人的背景,不好亂猜。
劉名聲:「你剛是問我既然想結交,為什麼不乾脆把西島揍一頓,再把自己摘乾淨?」
室友:「嗯。」
點了點頭表示了解,劉名聲雙手在腦後,躺下,再起,說:「因為那樣,我這個人就太噁心了。一個夠聰明的人,是不會願意結交這種人的。」
室友張嘴,忍住,心想著:原來你知道啊?既然知道,怎麼不反省下,你自己平常那副自以為是,囂張跋扈的樣子,又好到哪裡去?
他沒問,倒是劉名聲自己輕笑一下說:「雖然我平時那副自以為是,囂張狂妄的樣子,也沒好到哪裡去,不過性質畢竟不一樣。」
室友終於說:「原來你知道啊?」
「當然知道,而且我以後還這樣。」劉名聲說:「這年頭傻子太多了,欺軟怕硬亂伸手的也多。你想做點事,太謙和有禮或太鵪鶉了,就總有不開眼沒腦子的跑來添麻煩……所以還是那樣子好。」
「你看那個新生。」他繼續說道:「他這兩天工夫這麼一折騰再折騰,雖然有些部分,我怎麼都看不懂,但是實際效果,是不是就相當於插了一面旗在那裡?」
室友不解:「什麼旗?」
「我是個大麻煩,別招我。」劉名聲說完頓一下,又說:「所以,他來深大,大概還是想做點事的。」
「那你?」室友知道劉名聲家裡從商,有些家業,也有些背景,所以考慮得總是比自己多些,他既然這麼評價一個人,今晚又不惜表現出低姿態,那麼,肯定還是有結交認識的願望的。
「我,至少保證不結仇吧,剩下的再看。」劉名聲拔起來,坐定,說:「其實吧,拋開血緣親情,世界上人與人結交,憑情義的,至多不會超過兩層,剩下其實都是利益關係。他要是也懂,我就是個不錯的朋友。」
…………
湖建,沿海某城。
鄭忻峰坐了十幾個小時的火車、汽車,終於到站。他第一次獨立出手,想要拿的兩條奶製品生產線,就在這裡的一家國企手上。
一個人站在夜晚十點多的車站裡,秋風裹著意思海的味道拂過面龐,有些微冷,他把身上的衣服緊了緊,跟著人流向前走去。
以前也這樣出過差,不過這還是第一次,鄭忻峰不是扛著江澈手裡的招牌出來闖蕩,心裡也沒有他的部署。
不過沒關係,打從「鄭書記」這一封號加身,這一年多來,除了被江澈坑了一次又一次,鄭總還沒怕過誰。
湖建而已我是從粵省過來的,誰怕誰?
「你好,鄭總,胡老大讓我們來接您,他晚些就回來。」
同一班次出車站的人都在頻頻回首,或乾脆站下來看,因為實在太顯眼了,出站口沿街一排各種車標的豪車,足足十八部,一字排開。
另,一隊三四十號精悍的男人表情嚴肅站在車門邊等候。
領頭打招呼的這人是鄭忻峰在港城見過的,老彪身邊的其中一個,叫狗海。鄭忻峰想淡定一下啊,可是還是忍不住有點激動了,畢竟他向來浮誇。
這陣仗……原來老彪過的,才真叫牛逼,這是在港城的接觸中,很難去感受到的,一方豪強的霸氣。
他原來覺得自己和江澈就混得夠囂張了,這一對比,真是一點沒牌面。
「老彪客氣了。」努力鎮定,鄭忻峰淺淺一笑說。
「哪裡,胡老大說鄭總和澈哥平常請都請不來,這回難得到他這兒了,怎麼都得盡一下地主之誼。」
狗海說完朝鄭忻峰身後看了看,發現沒人跟著,小跑打開車門,伸手請說:「鄭總請上車。」
「嗯。」鄭總有點尷尬啊,別人派十八輛車,三十多號人來接自己,自己連個拎包的都沒有。
鎮定,微笑,坐進汽車。
一排長龍在夜色下的路面穿行,不久離開城區,狗海解釋說:「胡老大的意思,想讓鄭總住家裡……自作主張,還請鄭總不要見怪。」
「沒事,住家裡更好。」鄭忻峰沉思一下,問:「老彪最近是不是不太太平?」
十八輛車,三十多號小弟,接一個人,而且明知對方要在城裡辦事,還安排到城外家裡去住……這麼一推理,鄭忻峰心裡就有點數了。
狗海點點頭,「鄭總自己人,咱不瞞你。這邊最近有點亂,具體說,就是原來的龍頭,楊家,有些不穩。有人想趁機翻上去坐那個位置……」
「老彪?」
「胡老大其實暫時還沒考慮這件事,但是沒辦法,身在江湖,而且到他這個分量了,這樣的事別人總會算他一份。咱不算計人,也會有人防備和算計咱。」狗海說:「用胡老大自己的話說,既然海上起風浪了,就沒有船可以不晃。」
不識字的老彪,自有他的江湖閱歷和認知。
鄭忻峰點了點頭。
狗海連忙說:「鄭總放心,不會耽誤你辦事。」
…………
如此同時,海面上,老彪自家的船正在夜色中前行。
「其實我挺奇怪,胡老大你明明可以正常過關,為什麼老要跟船偷渡?」一名親近的小弟開玩笑問。
「為了刺激。」胡彪碇說完,自己有些哀怨,自從跟江澈混在一起,自己現在都快成太平紳士了,太安穩,江湖漸遠的感覺,反而讓他有點不踏實。
小弟點頭,興奮道:「那咱們這回,回去翻浪?」
胡彪碇猶豫一下……
「咱不欠楊家什麼,那次他們抬手,也是老大你三刀六洞換來兄弟們的命。大家都憋著這口氣呢……」說話的小弟顯然不是隨口亂來,胡彪碇身邊的老兄弟們,這次都希望他能下決心,上。
「再說吧。」
弟兄們說的想的,完全沒問題……胡彪碇下不了決心,是因為江澈給了他另一種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