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床戲

  瘋娘殺死了村高官,用一把破舊的鐮刀,斷掉的一截,捅進老書記的胸膛,然後就坐在血泊旁,用清亮如泉水的嗓子,唱很老的曲調悠揚的山歌。閱讀

  這演員最初挑選,就考慮了嗓子,真的很好。

  從影片拍攝的角度,這一幕,爾冬陞差點忘了喊「卡」。

  殺人是一件大事,除了陸雪歌,沒有人知道瘋娘為什麼這麼做,以及她這麼做時,清醒還是瘋著。就連姐姐陸秋言都不知道。十五歲是三年前,三年前她生過一場大病……

  瘋娘被帶走,聽說關進了精神病院。

  7月高考,陸秋言落榜了,至於陸雪歌,她似乎從來就沒有過希望,自然也就談不上落不落榜。

  「陸秋言你再考一年吧,我會賺錢,我一直都在賺錢的,所以,你再考一年吧。」姐妹倆在家的時候,陸雪歌說。

  陸秋言說:「差太多了,再一年我怕也考不上。」

  陸雪歌說:「那就兩年,三年也行,反正有我呢。」

  那天,陸秋言並沒有給妹妹一個明確的答案。

  當天晚上,她在河邊見到了阿新。

  「那,那……那你要不要跟我去港城?」鄭忻峰飾演的阿新指給陸秋言一個方向,說:「就在那邊,過海就是,去了我可以做工,港城賺錢容易,我能賺到錢,讓你有飯吃。」

  陸秋言抬頭看了看他,沒說話。

  阿新努力笑一下,說:「不去也沒事,我大概還會來的。」

  「不是,不是呀。」陸秋言低聲說:「我也可以做工的。」

  夜,河面有光影浮動,風徐徐,兩個人並排坐在河堤上。

  「我自己做工賺的錢,可以寄給陸雪歌嗎?」陸秋言問。

  阿新空劃著名打火機,點頭,說:「嗯。」

  「等我們安頓好了,把她也接過去吧。你沒見過她,不過也沒關係,我們是雙胞胎。」

  「好啊。」

  「嗯。」陸秋言想了想又說:「那你突然帶一個人回去,你爸媽會怎麼想?」

  「他們……」阿新抽一下鼻子,訕笑一下,說:「他們很早就都不管我了。」

  「哦」,陸秋言說:「那以後我管你吧。」

  「好。」

  簡單的約定。

  陸秋言要去港城了,跟阿新去。

  「陸秋言你不能去,你要讀書,要上大學,你不可以跟一個小混混的。」陸雪歌像是抓狂一樣說:「那個阿新,我讓人查過,他是騙你的。他帶走過一個女孩,他把她賣掉了。」

  這天晚上,陸雪歌說了大概一整夜,整個人情緒激動到嚇人。

  但是,依然沒能說服陸秋言,她說她相信阿新的眼睛。

  鏡頭最後逐漸拉開,畫面里,破落的小屋,窗上,有姐妹倆幾乎一樣的兩個影子。

  「好,卡。」又是一次過,爾冬陞情緒高漲,回身招呼說:「這樣,兄弟們,明天一早,我們分兩組,一組道具這邊的兄弟,把小旅館和房間按江編劇畫的圖布置出來,另一組,我們早起,先去車站拍。」

  「好了,都早點休息。」

  「那個,鄭總,鍾真……不對,是鍾茵,你們倆過來一下。」

  爾冬陞把兩名明天要演重頭戲的演員叫到面前,並不尷尬,直接問說:「床戲,都有經驗吧?哦,我說的不是演戲,演戲你們都是新人。」

  鄭忻峰說:「我經驗豐富。」

  鍾茵:「我,我還沒有過。」跟女的試驗不算的話,她是沒有過。

  爾冬陞一下笑起來,說:「那你晚上找個有經驗的女工作人員,睡一屋。」

  …………

  車站站台,凌晨,有霧。

  阿新看見陸秋言向她奔來,鬆一口氣,笑了笑,迎上去。

  「我剛剛,在怕你反悔不來了。」他說。

  這是陸雪歌第一次見到這個要帶走陸秋言的男人,本能的厭惡,她勉強笑一下,說:「走吧,我們上車,要不一會兒我妹妹追來了。」

  「她不讓你走嗎?」

  「她說你不是好人……咯咯。」

  「哈哈,原來她比較調皮。」

  兩個人各自笑著,上了車,車行出站。

  「卡。」

  這一幕戲很短,拍得也很順利。

  接下來,就是床戲了。

  工作人員找到鄭忻峰,說:「那個,鄭總,你要不要膠帶?」

  「要膠帶幹嘛?」

  「那個,男演員拍床戲,怕反應太明顯的話,就會用一下……」工作人員解釋說:「鄭總你決定。」

  「哈哈。」鄭忻峰笑,兩秒,板起臉,傲然道:「你小看我了。」

  只此一家,他是號稱全自動ed的男人,鄭書記。

  工作人員糊塗一下,不好多問,接著說:「那我幫鄭總處理一下服裝。」

  差不多時候,江澈找到了鍾茵。

  「緊不緊張?」他笑著問。

  「嗯。」鍾茵抬頭看著江澈,連連點頭。

  「有一點緊張其實正好,藏在眼神里,努力忍著就是咱們正好需要的情境,注意別過了就行。」江澈說完,遞給鍾茵她的道具,說:「拿著,你覺得噁心了,就捅過去,心臟這裡,偏一點也沒事,你的角色又不是殺手。」

  「哦……他不知道嗎?」

  「他的劇本,跟你的不一樣。」

  …………

  「好了,各部門準備啊,這條爭取一次過。」爾冬陞說。

  說完也不知道,自己這麼說,到底對不對老闆們d心意……但是他總不能說,爭取20條吧?

  「準備……準備……準備……來,」

  透窗有些荒涼的小旅館,破落,房間狹小,光線陰暗。

  阿新站在窗邊,指著遠處說:「等半夜,我們就可以上船了。」

  陸雪歌坐在床邊,說:「嗯,阿新。」

  「怎麼了?」

  「陸雪歌說,你會把我賣掉。」

  「怎麼會……不會啊。」阿新轉回來,靠近她說。

  「真的不會嗎?」

  「當然是真的……」

  兩個人在床邊,一個坐著,一個蹲在她身前。

  「我喜歡你,你相信我。」

  阿新說著話,人往前傾,漸漸,他的頭抵在陸雪歌的胸口,他的手從她的小腿一路摸上來,「我喜歡你,秋言」,他說著,兩手在她腰上,人往前,把人往下壓。

  攝影機在頭頂。

  鏡頭中的阿新像一條憤怒的毛毛蟲。

  而陸雪歌,面無表情,躺在那裡,麻木地看著天花板,眼神里藏著不安,但是強忍著。

  攝影機在側面。

  毛毛蟲雙手撐起一下,人往前,手往陸雪歌腰間。

  陸雪歌掙扎了一下,扭頭看了一眼攝影機,留下眼神,接著轉回去,從小往上看著阿新,抬手,輕柔地摸了摸他的臉頰,笑一下,跟著按著他的後腦勺,把人埋進自己肩窩後面。

  她說:「別看呀你……我自己來。」

  她的手朝腰間摸去。

  她的膝蓋往上頂了頂。

  阿新配合地,把自己的身體抬起來些。

  「嗯?」這一聲其實沒出聲。

  感覺胸口被什麼東西戳了一下,但是人在戲中,阿新緩緩把頭抬起來,看一眼那裡,看見刀柄,然後是握刀的手,血從指節和指縫之間滴下來。

  錯愕的表情,悲傷的表情,困惑不解的表情……

  同時讓這樣幾種表情出現在臉上,出現在眼睛裡,有多麼不容易,爾冬陞甚至根本沒敢提這個要求。

  更甚者,是阿新的臉上,還存有一抹荒唐。這演技,太恐怖了。

  從劇中人阿新的角度,他在這種情況下被捅一刀,什麼心情?

  從演員的角度,劇本明明不是這樣啊?亂來的嗎?這就死了?

  在鄭總的劇本上,後來妹妹懷孕了,姐姐找來了……嘖嘖,明明是很過癮的劇情啊。

  所以,我現在是死了吧?

  此刻作為一名演員的覺悟還是有的,阿新做完表情,一句話沒說,死在了床上。

  毛毛蟲地拱動,就拱到這裡。

  畫面中,陸雪歌安靜趟了幾秒鐘,咬牙,把身上的人推開,坐起來。

  「陸秋言是乾淨的。」

  攝影機跟隨她的視線,最後拍攝阿新死後的景象,從頭到腳。

  …………

  這部電影後來留下了三個引發過許多爭論的疑團:

  一、男人死了,褲襠還鼓鼓的,到底合不合理?

  二、阿新最後有沒有想到,身下的人,可能不是陸秋言?

  三、阿新的本意,到底是騙陸秋言去港城,賣掉,還是他這次真的喜歡上了陸秋言?陸雪歌殺他,是對的還是錯的?

  第一個問題,後來據說有了科學解讀。

  而後兩個,成了永遠的疑團……尤其最後一個疑團,爭論最多。

  當然,鄭書記本人現在管不了這些。

  「這就是床戲?恐怖劇情吧?」他抓著江澈吼。

  江澈說:「還敢說,你不是全自動ed嗎?功力廢了?跟你說現在導演還在研究,最後這個鏡頭要不要重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