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一種很可憐的動物

  鄭忻峰相信江澈永遠是他的兄弟除此之外,免談。

  不同於其他和江澈走得近的人,他們之間的相處是延續性的,期間剛好跨越了江澈的重生點,所以鄭書記的印象里有兩個江澈,一模一樣,又太多不一樣,這很讓人混亂。

  還有,「傷害」已經太多了……也就是鄭書記天賦異稟,大心臟加上腦迴路神奇,換個敏感脆弱點的,怕是早已經錯亂。

  跟鄭忻峰不一樣,陳有豎和秦河源幾乎絕對相信江澈。

  他們從最初接觸江澈,就一直在慢慢習慣他突然會這個,突然會那個,好像幹什麼都能成,而且都很輕鬆這一切從江澈帶著他們背包去找何老蔫的那個清晨,就開始了。

  到今天,江澈和褚漣漪、鄭忻峰之間的這種對話可以不遮不掩地呈現在他們面前。

  兩人都懂,這看似不經意的舉動,背後代表的其實是仔細考量過後,信任的加深。

  「澈哥,那你幫我們也買一點那個股票?」兩人把獎金紅包擱回在桌上。

  他們終有一天要重回西北,去拿回屬於他們的東西,時間也許要很久,他們需要成長和積攢的也都還很多。

  江澈收了,兩人告辭離開,出去買點年貨準備過年……就他們倆。

  三墩辦喜酒的時候,江澈提過一次,讓他們也考慮一下,找個鐘意的姑娘,結婚生子,免得太飄零。

  兩人都是一個態度,女人可以找,但是只找拿得起,放得下的,因為他們怕一旦真的結婚生子,歲月消磨,那份死也要回去的心,慢慢會淡了。

  辦公室里就剩了江澈和褚漣漪兩人,還有一層很難言說的無形隔閡。

  核對帳目,簽字。

  吃午飯,繼續。

  「走吧,陪我去買點年貨。」差不多下午四點來鍾,褚漣漪把頭髮攏在腦後,從辦公桌後面起身,非常自然說。

  「好。」江澈連忙跟上。

  他現在最擔心的事情就是褚漣漪過年怎麼辦。去年,兩個人還陌生,卻因緣際會一起過了一個除夕,而今年,江澈不可能還不回家陪爸媽……

  所以褚漣漪幾乎肯定又要一個人過年了,這感覺肯定很糟糕,江澈有點束手無策。

  …………

  臨州的街道和市場,過年的氛圍中,江澈走在一身名牌的褚漣漪身後,大包小包的拎著,他猜測自己現在看起來一定很像是女老闆的跟班。

  褚漣漪買的東西太雜,太多了,這架勢看起來哪裡像一個人過年?根本就是人丁興旺的一大家子。

  「我要這個豬腿,往上,再往上……好,就從這裡切吧。」她在肉攤前對屠戶說。

  江澈站後頭看著,這哪是豬腿啊,這根本就是去頭以後四分之一頭豬。

  好不容易把東西都搬到了後車廂。上車,江澈整個癱軟在后座……

  褚漣漪把車開出去,走了三四十分鐘,江澈回過神來,坐起來往車窗外看了一眼。

  不是回她家的路,這都出城了……

  城郊,田野和小樹林,夕陽開始下山。

  「姐,咱們這是去哪啊?」

  「哦,忘了跟你說了,我今年去三墩鄉下家裡過年。」褚漣漪平淡說。

  江澈了解了,他之前就知道一件事。

  先前,耿直勇猛的趙三墩被江澈安排給褚漣漪當保鏢,因為個性直接,辦事也盡心盡責,兩人相處得如同姐弟。三墩一早省了姓,直接叫褚漣漪,姐。

  中秋的時候,褚漣漪和秦河源、陳有豎幾個被邀請到三墩鄉下家裡一起過節。三墩娘知道褚漣漪一個人,沒有家,當真就讓三墩下跪認了這個姐姐。

  這要是別人大概會顧及階層差距,有個高攀,不好意思什麼的,但是趙三墩的家人,完全不會。

  「我挺喜歡他們一家人的,都沒心眼,相處起來很輕鬆,家裡也熱鬧。」褚漣漪一邊開車拐上小路,一邊繼續說:「三墩那邊擺喜酒我不是沒去嘛,他帶媳婦兒回來過年之前,家裡人就來跑跟我說了好幾次了,說讓我過去一起過年。我想著這會兒秦河源和陳有豎回來了,我也沒離臨州,就答應了。」

  聽她這麼說,江澈心頭默默鬆了一口氣,「嗯,這樣挺好的。」

  褚漣漪默默又開了二十幾分鐘,把車停下,偏頭看江澈一眼,眼神里有笑意,嘴角微彎說:「知道我過年有去處,一下感覺輕鬆了吧?」

  原來他想的,她都知道,江澈尷尬一下。

  「這不是什麼大事,知道嗎?小澈。我不喜歡你變成這樣,瞻前顧後,糾結為難……我喜歡那個在盛海,沉穩果斷,目標明確,即便是面對我也應對自如的你。」

  江澈沉思了一會兒,說:「謝謝。」

  褚漣漪微笑點頭,看著他的眼睛,說:「對了,我打個電話,你大哥大給我用下。」

  江澈沒顧上思考她自己的在哪,直接遞了過去。

  褚漣漪拿著大哥大,有些尷尬地又看他一眼,說:「那個,你能先下車,迴避一下嗎?」

  「好。」什麼都沒多想,江澈下車,關車門。

  他好像聽到了身後車門上鎖的聲音……

  應該是聽錯了……

  他轉身,車子已經啟動了。

  開出三四十米後,褚漣漪停車,下車,站在路上,夕陽的餘暉里。她的笑容看起來很得意,兜手大聲喊道:

  「說了那麼多,可是並不代表我心裡沒氣啊……所以,乖乖走回去吧,也就兩個來小時而已。」

  「不過天快黑了,我聽說,這一帶晚上有狼……所以你得用跑的了。我記得你很能跑的。」

  褚漣漪喊完。神清氣爽地揮手,坐回車裡。

  她真的就這麼開走了。

  江澈看著車子消失在視線里,孤零零站在城郊小路上。

  田野樹林,夕陽西下,天快黑了。這一帶聽說有狼。

  …………

  路太難走了,一個小時左右,江澈終於在一個偏離主道路的小村子找到了一部電話。

  先打一個給老媽店裡報平安,找晚歸的藉口。

  再一個打到宜家辦公室,沒人接。

  再一個打到輝煌娛樂的辦公室,還是沒人接。

  他們不會是合謀的吧?江澈無奈,只得打了鄭忻峰的大哥大。

  「你在哪?」電話打通,江澈直接問。

  「我?我剛還想找你呢,打你大哥大沒人接,現在一個人在外面晃蕩,有家不能回。我跟你說,我今天中午回家……」鄭忻峰哀怨地在電話里開始絮叨。

  「好了,先別說了。你先打個車過來接我,我被褚姐扔在荒郊野嶺了。」

  「這麼慘?哈哈。」鄭忻峰突然就平衡了,先開心了一陣,才問:「那你現在在哪?」

  「我現在在這個村子,計程車估計上不來」,江澈朝遠處看了看,描述了一下方位,然後說,「我就坐河邊養鴨棚旁邊等你,你到了喊下我。」

  「哦,好。等我。」

  江澈等了三十多分鐘,終於,鄭忻峰和計程車沒找錯路。

  「老江,你在哪?是這下面嗎?」他一邊劃著名打火機沿著石階往下摸,一邊喊。

  「是這,你不用下來。我上來。」江澈一邊回應,一邊迎上去。

  碰面的時候,兩個人都在河堤下。

  江澈說:「都說叫你別下來了,擱上面喊,我就聽得到。」

  鄭忻峰說:「我這叫仗義。」

  「庫庫庫……污~」

  奇怪的聲音從路面上傳來。

  鄭忻峰扭頭看一眼,轉回來問:「那是什麼聲音?」

  江澈說:「如果沒聽錯,應該是車子啟動的聲音……吶,你看,尾燈,開走了他媽的……你到底怎麼跟司機說的?」

  「我就說我接個人還要回去啊。」鄭忻峰不服道:「還要怎麼說?」

  江澈想了想問:「你給錢了嗎?」

  「給了,下車直接給了一百。」

  「沒說不用找?」

  「沒,怎麼了?」

  江澈:「……司機怕回去還要找錢,乾脆自己跑了。」

  「這孫子……那現在怎麼辦?叫誰來救我們?」鄭忻峰舉了舉他的大哥大,說:「要不找你爸?」

  江澈搖頭,堅決說:「不行。」

  浴室老鄭又試著撥了一遍宜家和輝煌娛樂的辦公室電話,還是沒人接。

  「乾脆咱們走回去吧。」

  「嗯。」

  走啊,走啊。

  「老江你猜我們是不是迷路了?這走大半天了,怎麼看不見城裡發光啊?」

  「好像是,我不認路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怎麼辦?」

  「回頭吧,好像是剛剛的岔路走錯了。」

  「哦,你猜一會兒會不會突然跳出來一頭狼?」

  「沒事。」

  「這都沒事?狼啊!」

  「我不是跑得比你快嘛。」

  走啊,走啊。

  鄭忻峰說:「我今天回去跟謝雨芬一提那事,你知道怎麼樣嗎?她就問了我一個問題,姑娘姓什麼。我說姓劉,bo,她直接就炸了,歇斯底里,把我趕出來了。」

  江澈說:「合理啊,姓劉,又是你老家那邊的姑娘,她不發飆才怪了。」

  「是啊,那你說我應該怪誰?」鄭忻峰說完想了想,說:「算了,反正你也這麼慘了。對了,你為什麼會這麼慘,被褚姐特意騙出來丟在路上?她以前對你多好。」

  「一言難盡。」

  「東窗事發?」

  「唔,差不多吧。」江澈想了想說:「我猜,我現在很可能已經是一條單身狗了。」

  鄭忻峰迷糊一下,「單身我懂,什麼叫單身狗。」

  「呃,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叫」,江澈說,「總之那是一種很可憐的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