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市,胡彪碇的突然出現提前把這件事重新擺到了江澈面前,這個他並不那麼熟悉的領域,恰是他這一世重生財富之路的起點。
而且這回一不小心,他就股神了。
實際江澈一直都只是模糊記得幾隻股票,幾場大勢的水準而已。雖然這個「而已」聽起來很過分。
就近找了個少人的咖啡廳包廂坐下,江澈粗略回憶一下:
「1993年,記得是一個超級大熊市的開端吧?這種整體上的熊,會一直持續到大概1996年,期間幾次小牛市,都被很快擊落。」
想罷大勢,江澈想把老彪趕回去。
畢竟這傢伙自上次接觸過後一直老實恭敬,連個電話都不敢主動打來騷擾,而且江澈交託的幾件事,他也都盡心竭力,不計得失,辦得很讓人滿意。
這大概證明了這個曾經小漁村的討海漢子,在某種程度上並不如他的「職業」本身那麼混帳。
「怎麼明明已經知道92年下半年形勢不好,你還在股市里打滾?」江澈往咖啡里加了糖,抬頭問。
「沒,沒,我歇了好一陣,這幾天才來的。」緊張地解釋完,老彪這粗獷的漢子竟然突然害羞了一下,撓頭說:「那個,股神……嘿,你都料不到,朋友現在開玩笑,叫我漁村股神,因為今年他們都虧了好多錢,就我賺了以後安生退回去。」
漁村股神,江澈憋笑,表情有點怪。
胡彪碇一看,頓時有點慌了,著急說:「我沒到處說,真的。就是看到楊禮昌跟幾個朋友說了,我才跟身邊幾個熟悉的也提了下,放心他們都不知道你到底是誰,都不知道。這個我跟楊禮昌都約好了的。」
「哦。」江澈冷漠應了聲,表示自己仍然對此不太高興,順著話頭隨口問道:「對了,楊禮昌現在怎麼樣?」
「前陣子跟一條過江龍斗得挺凶,沒倒,不過好像也不好過,這陣子基本沒什麼消息了。」
「這樣啊。」江澈心說果然還是惹上了,有時候人強勢太久也不好,很多原本可以化解的事,偏偏要鬥氣爭輸贏,結果有害無益。
利人利己才是王道啊,他想著。
對面胡彪碇察言觀色,以為他關心楊禮昌,猶豫一下,解釋說:「那個,我知道的真的就這麼多。其實在我們那一塊,像我們這些人,出事是不能漏消息出去的。楊禮昌還好一點,底子厚,像我這種的,哪天受傷都不敢直接去醫院,就怕暗處盯著的人會逮住機會撲上來。」
「嗯。」江澈點頭表示理解,關於楊禮昌,他已經仁至義盡了,沒有繼續這個話題,改問道:「你呢,你怎樣?」
被股神關心了,當朋友了,胡彪碇有點激動,說:
「我賺大了,第一趟被套進去以後,我們這撥人里好些都暫時沒再玩股票,不過也有幾個性子暴的,好賭的,把股市也當賭場,非豁命往裡砸……結果虧大了,最後把船和自己跑的線,還有盜版廠什麼的,都拿出來賣,我趁機會收了不少。」
「另外深圳那邊出認購證的時候,我聽兄弟指點,帶了很多人過去買,也賺了不少,要不是後面股市垮了,估計還能賺更多。」
「那什麼,在我們那邊,我現在也算有一號了。」他自豪地又補了一句。
竟然這樣都能被他滾起雪球來,外行加本行雙豐收,做大做強,江澈也是沒見過,笑著問:「其實你也算性子暴,好賭的吧?」
「是啊」,胡彪碇帶著感慨重重地點頭,抬頭對江澈說,「所以我才特別感激江兄弟。」
老彪很誠懇,江澈心說那是你自己狗屎運,想了想,突然覺得他很像一個人,叫丁蟹,鄭少秋演的這個人物,出自電視劇《大時代》。
這個世界上大概真的有運勢這種說法,有運勢爆炸的人,只是不知道老彪的運勢,什麼時候會用盡。
「既然看到別人的結果了,也知道自己問題在哪,以後記得要注意些。」想著是一會兒就要把人趕回去的,以後再見面聊天的機會,怕是沒有了,江澈最後善意地提醒了一句。
「謝謝兄弟,我記著了。」
「嗯。」江澈應完準備開始趕人,再一次說道:「對了,你還沒說,你最近怎麼又跑來了呢?」
「一個是這不快九三年了嘛,我數著日子呢。再一個,這一陣子股市漲得好兇,我看著眼熱,就過來看看,沒想到運氣這麼好,就碰到兄弟你了。」胡彪碇說這段話的時候神情眉飛色舞,顯得有些古怪。
他已經有結論了,股市要大漲特漲。至於判斷依據,跟最近滬市形勢無關,指數那玩意,征天跳來跳去的,他也弄不懂,老彪唯一的判斷依據就是看,股神又來了!
這是他獨門的推理辦法,無比強悍,之前已經連對兩次了,眼下是第三次。
「股市漲得很兇麼?」江澈困惑一下,抬手示意胡彪碇暫時不要說話。
一九九二年下半年,股市一度到了一個谷底。
一九九三年初,股市從超高點雪崩,一路熊市持續三年。
江澈簡單梳理了一下,馬上彈出來一個疑問:這樣的話,九三年初開始暴跌的那個高點是怎麼來的?
結合胡彪碇的話,最近股市瘋漲,結合眼下時間,1992年12月上旬,答案呼之欲出。
「最近看來要瘋漲一陣,對嗎?」見江澈抬頭,胡彪碇小心試探著問道。
江澈點頭,因為答案就是老彪這句話。
這是唯一的解釋,在1992年底到1993年初之間,可能短短一兩個月內,盛海股市會有一波近乎瘋狂的暴漲,將指數一路推高至新的,然後開始雪崩。
胡彪碇完全激動了,他的獨門推斷法得出的結論,得到了股神的肯定,又一波發財的機會擺在眼前了。
「那,那我們怎麼做?」胡彪碇說我們。
江澈猶豫了一下,他並不知道九三年初那個開始暴跌的具體時間點,想了想道:「就這會兒開始,玩到過年休市,記住了,要及時抽身。」
說完他起身,準備告辭。
上一次,江澈沒有資金,這次他有了。他準備回去打電話,讓褚漣漪緊急抽調資金。
這半年他賺了很多錢,但是其中的大部分又都投了回去,考慮宜家的現金流,考慮股市的風險和不確定性,江澈決定拿出來兩百萬左右,進場撈一把快錢。
至於南關那邊,只能先拖一拖了,反正主導權現在在鄭忻峰手裡,他不急,不鬧起訴,政府會很樂意拖下去。
「兄弟你?」見江澈說得好好的突然要走,胡彪碇有點緊張道。
江澈說:「哦,我回去調一點資金入場小玩一下。」
看來這一場不是重點啊,那麼,股神的小玩一下是多少?胡彪碇壯起膽子問:「那是多少啊?」
「兩三百萬吧。」這個沒必要隱瞞,江澈隨口答道。
咦,還真是小玩一下,胡彪碇一拍胸脯說:「那先用我的好了。」
江澈扭頭看他。
「不是墊資,不是墊資,不要利息,虧了也沒事」,胡彪碇連忙解釋,「你教我買深圳的認購證,我就賺了400多萬了,合該分兄弟一份。」
「那什麼,都是乾淨錢,就那400萬,我帶著呢,咱們一人一半,畢竟真進去都得靠兄弟你,怎麼都是我賺了。」
「乾淨錢,真的都是乾淨錢。」
他一連說了好幾句。
江澈沒說話。
胡彪碇想了想,不敢勉強,只是解釋道:「那個,我是想,兄弟你多耽誤一天不也浪費嘛,這會兒那邊交易廳就開著呢,要不咱們這就去看看?」
江澈想了想,南關、宜家、胡彪碇……選擇點頭。
坐車在路上,江澈才想起自己其實不會操盤,雖然這一波未必需要專業操盤手,但是至少穩妥些,而且自己也可以跟著學一點。
猶豫了一下,江澈說:「對了,老彪,你怎麼不學楊禮昌那樣,乾脆雇個操盤手,精算師?」
胡彪碇不介意江澈叫他老彪,儘管別人要麼叫胡總、胡老大,要麼叫老胡,老彪這個邏輯有點難理解,但是江澈要叫,胡彪碇也沒辦法。
至於操盤手,精算師,他扭頭說:「那個,我不懂啊。」
江澈理解道:「哦,這個你到港城那邊事務所去問就知道了,港城你有沒有熟人?最好叫熟人帶你去。」
「有有有,我在那邊買了個房子,有認識人,尤其最近兩個月,我經常去港城。」
「哦?你去幹嘛?」
「去看電視劇啊。」胡彪碇說:「有時候也騎個大洋馬。」
「……」江澈無語一下,問,「什麼電視劇啊?」
「那個什麼踢威逼放的,叫《大時代》,講炒股的,我很喜歡看。」胡彪碇笑著說:「股神兄弟,你什麼時候要是去港城,跟我說一聲?對了,等年後這邊抽身的話,港股咱們玩不玩?」
「再看吧。」江澈不置可否的隨口敷衍了一句。
到交易所,胡彪碇帶江澈進了他的大戶室,找交易員拿來一疊印著股票名稱的印刷紙,說:「兄弟,咱們買什麼?」
江澈一邊拿起來隨手翻著,一邊想,這兩個月應該大部分股票都漲吧?
他突然看到了一支股票……
「……它竟然在這。」
模糊的記憶信息被印證,江澈裝作很平靜,隨手一指說:「就它吧,愛使股份。另外開戶,那400萬里你拿出300萬,分幾天全部買上這支股票。」
「那剩下的一百萬呢?」
「你隨手買,賭你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