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三十四章

  徐瑤家的方向和他們一樣,但距離卻差得遠。一個在市中心,一個離市中心還有一個小時距離。

  鹿桑桑回到家的時候估計著段敬懷還在送人的路上,她把包往邊上一甩,臉色有些冷了。

  當然,這也是她促成的。只是心不由行為,嘴上讓人這麼做,臉上看著也無所謂得要死,但到了一個沒有人的地方,她還是不可避免地在乎了。

  即便幾百次地告訴自己這她媽都不是事,還是抑制不住心裡的那股燥意。

  鹿桑桑走近房間,一股腦把衣服都脫了,她卸了個妝、泡了個澡,還把頭給洗了一遍,做了這麼多事段敬懷都還沒回來。

  鹿桑桑從房間走出來,隨意扎了個馬尾,穿著睡衣坐在沙發上。

  她睡不著,於是把客廳的電視開了起來,任由上面播著某練習生選拔的綜藝。

  十一點多的時候,段敬懷回來了。

  他開門進來,在玄關處換了拖鞋。

  鹿桑桑從始至終就沒有看他,她自顧自看著屏幕上的綜藝,看到好笑的地方就會愉悅地笑兩聲。

  段敬懷把車鑰匙放在了一邊,走進客廳的時候臉色有些陰沉。送徐瑤花了他不少時間,那一路上他的煩躁不停地在疊加,這導致他在回程的時候情緒有些不穩,以至於在深夜的馬路上不斷超速。

  他一向嚴於律己,可今晚卻控制不住。

  「鹿桑桑。」他站在茶几前面,目光冷冷地看著她。

  鹿桑桑打了個哈欠,這才把視線放在了他的身上:「才回來啊,花了這麼長時間。」

  段敬懷:「她家很遠。」

  「哦。」鹿桑桑笑笑,「我還以為你們另外又去小喝了一杯呢。」

  「我和她都是醫生,不會隨便喝酒。」

  「是哦。」鹿桑桑眸光微垂,「你們都是醫生,一類人,是我不了解你們了。」

  段敬懷看著她雲淡風輕的樣子,又想起了她方才讓他送人的模樣,她真的,一點都不在乎麼。

  「剛才為什麼不坐我的車。」

  「那不是還要送徐瑤回家嗎。」

  「我們可以一起。」

  「為什麼要這樣?」

  段敬懷:「要什麼不這樣?」

  鹿桑桑歪了歪腦袋:「可是我跟你一起的話,你們怎麼好好聊天啊。」

  段敬懷咬了咬牙:「我們聊什麼。」

  「你們剛才在飯桌上不是有很多事可以聊麼,我看那徐瑤好像特別喜歡跟你聊。」鹿桑桑支著下巴,眼裡帶著看好戲的光芒,「她喜歡你。」

  「鹿桑桑,我結婚了。」段敬懷沉聲道。

  「嗯,我知道。」

  「所以我不會跟別的人……」段敬懷停頓片刻,「你不用想入非非。」

  鹿桑桑眨了眨眼睛,那瞬竟有一點期待,「所以,為什麼不會。」

  「我說過,既然結婚了我會做到應盡的責任和義務,婚姻不是兒戲,你——」

  「又是責任又是義務!」鹿桑桑突然把手裡的遙控器往邊上一砸,她站起來瞪著他,「那我也說過了,我們之間不用套那麼多枷鎖!我們最後會結婚不就是因為那點利益在,你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你,何必真的要做到跟真的夫妻一樣?要是真有了什麼喜歡的人,我們彼此放手也可以很灑脫不是嗎。」

  段敬懷放在身側的手緩緩捏成了拳:「你有喜歡的人了?」

  鹿桑桑一噎:「現在沒有不代表以後沒有,所以你不用把你那套責任制拿出來說,我們之間,自由。」

  說完,鹿桑桑就黑著臉走向自己的房間。

  房門砰得一聲關上,頓時把一切都隔絕在外。

  明亮的燈光,喧鬧的綜藝,還有那令人窒息的言語。鹿桑桑靠在門後,大幅度地調整著自己的呼吸,她有種缺氧的感覺,密密麻麻的窒息感像一隻蒼白的大手,狠狠扼住了她的脖頸。

  什麼時候他嘴裡她最喜歡的責任和義務,成了她最深惡痛絕的東西?

  而此時的客廳,段敬懷也是沉默地站著。

  電視劇還在播著綜藝節目,段敬懷回頭間便看到了節目裡教小男生們拉小提琴的楊任熙。他依稀記得她說過,楊任熙參加過什麼練習生的節目,當過嘉賓,還給她帶了她喜歡的小男孩的簽名……

  要是有了真愛的人,彼此放手也可以很灑脫?

  她是有了喜歡的人?楊任熙?還是另外的誰?

  段敬懷心中鬱結,看向鹿桑桑緊閉的房門時黑暗濃烈的情緒更是無處安放。

  可到了這一刻他卻還始終堅信著,即便她再任性胡鬧也不會翻騰太久,他覺得鹿桑桑不會為了一時的喜歡放棄她從這場婚姻中得到的東西。

  至於楊任熙還是另外的誰……

  段敬懷人生第一次極盡惡劣地想,他們算什麼東西。

  **

  鹿桑桑第二天起來眼底下一片青黑,她面無表情地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開始使勁給自己上妝。

  化妝品修飾過後,鏡子裡的女人精緻好看,又造就了那個無所畏懼,隨意任性的鹿桑桑。

  從房間出來,鹿桑桑看到了段敬懷。他坐在客廳沙發上,邊上擺著排列得整整齊齊的文件。聽到門聲,他抬眸看了過來。

  「廚房有早餐。」他說。

  鹿桑桑沒說話,徑直去穿鞋。

  「不吃?」

  「我趕時間。」鹿桑桑三兩下把鞋穿上,拿上一旁放著的車鑰匙就往外走。

  關門的時候她不經意看了眼段敬懷,他就坐在那裡,目光淡淡,仿佛昨晚什麼事也沒發生。

  鹿桑桑收回目光,用力地甩上門。

  操,難道不是吵架了嗎!幹嘛還管她吃不吃早餐!神經病!

  鹿桑桑直接去了公司,今天其實也沒什麼事,但她就是不想呆家裡。

  下午閒著無聊,她給她媽發了微信,但她媽沒有立刻回復。

  「丁婕。」

  「誒。」助理從外面進來,「您要咖啡嗎。」

  「不用。」鹿桑桑隨口問道,「我就想知道化工那塊怎麼樣了,你沒有沒聽說我小叔要接手啊。「

  「啊……」丁婕有些猶豫著道,「這個,倒是聽說了……」

  鹿桑桑擰眉:「公司都在傳?」

  丁婕低著頭,沒敢接話。

  「我讓你說你就說,在這有誰聽得到。」

  丁婕支吾了聲:「是這樣,我也聽說您小叔有意想接,還去要求了老太太,老太太可能會同意吧。」

  「還真給我媽說准了。」鹿桑桑心裡有些憤怒,「我爸呢,我爸怎麼說。」

  「昨兒的會議上鹿總是不同意的,但今天聽小劉他們說事情又有了轉機,老太太那邊大概有些強硬。」

  鹿桑桑翻了個白眼,直接給鍾清芬打電話,但響了幾聲就被按掉了。

  「嗯?還不接我電話?」

  「之前和大少開會來著。」

  「鹿致遠?」

  「嗯。」

  鹿桑桑哦了聲,直接給鹿致遠打電話。

  「桑桑?」鹿桑桑很少給鹿致遠打電話,以至於鹿致遠接到的時候還有點驚訝。

  「見著我媽了嗎。」

  「開完會就走了。」

  「哦,知不知道去哪?」

  鹿致遠:「老宅。」

  「什麼?」鹿桑桑意外,「她去爺爺奶奶那幹嘛。」

  鹿致遠猶豫了下,道:「小叔的事你應該已經知道了,小叔現在在奶奶家,阿姨她應該想去問個清楚吧。」

  「那爸呢?」

  「爸昨天有事去了臨市,晚點才會回來。」

  鹿桑桑按了按眉心:「那她這個時候去幹嘛啊,不是找虐麼,我去找她……」

  鹿致遠道:「你在公司?」

  「嗯。」

  「坐我車吧,我正好也有事跟爺爺說。」

  「……哦。」

  鹿桑桑還是頭一回單獨一個人坐鹿致遠的車,她坐在副駕駛上,沉默不語地看著窗外。

  「小叔的事確實是過火了。「鹿致遠打破了寧靜。

  鹿桑桑轉頭看他,只見他繼續道,「化工這塊一直是阿姨在管理,她會更了解一些。」

  「奶奶他們可不會管這些。」鹿桑桑嘲諷道,「她覺得我媽掌權就是不行,變著法要從她手裡拿走東西。」

  鹿致遠沒吭聲。

  鹿桑桑道:「你說奇不奇怪,我和我媽怎麼就這麼入不了她的眼……噢對,我們也不入你們的眼。」

  鹿致遠方向盤上的手微微收緊:「我沒有說過你不入我的眼。」

  「是嘛。」鹿桑桑笑了一下,明顯不太相信的樣子。

  鹿致遠抿了抿唇,沒多做解釋。他們在之間的溝壑,隨著時間的增長越來越深了。

  一個小時後,兩人到了老宅,然而剛進去就被告知鍾清芬已經走了。

  鹿桑桑掏出手機給鍾清芬打電話,結果一直是忙音。

  「真是,我真的要煩死了,為什麼老是不接電話。」

  鹿致遠:「可能在開車不方便,你進來休息一下吧。」

  「不要。」鹿桑桑從門口退了出來,「我先走了。」

  鹿致遠:「你沒開車。」

  「我打車。」

  鹿桑桑也不管鹿致遠在後面叫她,直接用手機打了個車。車子往公司方向開,鹿桑桑又打了兩個電話給鍾清芬,可她還是沒有接。

  她擰著眉坐在后座,心底隱隱有些不安。

  就在車子駛進市區的時候,鍾清芬的電話終於打了回來,鹿桑桑一喜,立刻接聽:「你怎麼回事啊,這麼慢才給我回電話。」

  「請問是鍾女士的女兒嗎?」陌生的女音。

  鹿桑桑愣了下:「……我是。」

  「您先保持一下冷靜,是這樣的,鍾女士發生了車禍,現在在我們第二醫院搶救室……」

  徒然感到心臟劇烈一痛,鹿桑桑臉色頓時變得慘白,「什麼?」

  「現在需要家屬過來,請您先保持冷靜……」

  腦子裡開始嗡嗡嗡地響,鹿桑桑拿著手機的手都開始顫抖,她有些不敢置信的又看了眼屏幕,可上面顯示的,就是她媽媽的電話。

  可是車禍?搶救?這難道不是在騙人?

  開什麼玩笑?!

  開車的司機師傅從後視鏡看了她一眼,擔心地問了句:「小姐,你沒事吧?」

  鹿桑桑臉色現下已經不能用白來形容了,她渾身顫抖著,仿佛隨便一碰就能倒。

  「師傅,你把車往,往醫院開。」她閉了閉眼睛,強迫自己冷靜,「第二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