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蹭了半個小時,直等寧佳書收到何西消息——
「你還不滾回來!」
和寧佳書估摸的時間也差不多。
她慢吞吞從沙發起身,叫上小山收拾了冰箱裡的菜和水果一道下樓去。
她是真沒想到何西那麼猛,天天說著夏圖南不搭理她、追不上、沒希望云云……結果直接把人家帶家裡往床上撲。
樓下夏圖南還沒走,倒像是真準備留下來吃飯的樣子,臉皮稍微比她想像的厚一些。
寧佳書不禁感慨,「你和你哥哥除了長相,別的倒還真是一點也不像。」
夏圖南不置可否,「要是我們性格稍微有相仿之處,他也不至於被你傷成那樣。」
這倒是真的,不同的人生經歷造就了他們性格的差異,如果季培風像少女漫里的白馬王子,對愛情的態度乾淨灼熱,那夏圖南就是婆媳劇里極其會權衡利益、擅長平衡婆媳關係的男主角。
一個挨著天上,一個挨近現實里。要是他們的態度稍微調換,相信何西和寧佳書都會很滿意。
廚房裡小山在做飯,畢竟不是自己花錢雇的,何西不好意思,也跟著進去幫忙。
可惜她跟寧佳書一樣是廚房殺手,隔著玻璃門和抽油煙機的噪聲,都能聽見她像《十萬個為什麼》問這問那。
高壓鍋燉好牛肉,小山忙著炒菜,頭也沒回教何西先用冷水澆高壓鍋外壁給它降溫。
「這個高壓鍋怎麼還是打不開啊?」
夏圖南聞聲,人剛進廚房,寧佳書在外頭就聽「啪——」一聲異響傳出來。
高亢的氣聲之後緊接著是鍋蓋落地的脆鳴。
「怎麼了?」
她趕緊往廚房跑,只見瓷磚地板上一片狼藉,牛肉撒了遍地。
小山快哭了,「對不起啊佳書姐,我應該自己來開蓋的!」
高壓鍋還沒放完熱氣,被何西試圖強行打開,鍋蓋讓噴氣頂起來,差點噴她滿臉,還好恰巧被剛進門的夏圖南往中間擋了一下,否則何西不僅臉毀了,飯碗也砸了。
隔著衣服看不出傷勢,夏圖南一邊快速脫衣服,何西用洗手間的花灑給他沖涼,一連沖了半個小時。
嚇得小山大氣不敢出,拿著鍋鏟戰戰兢兢往邊上站。
「何西,真的,你這輩子別再進廚房了。」夏圖南感慨。
何西眼眶裡閃著眼淚花,捶了他肩膀一下,「我又沒讓你替我擋!還好冬天衣服穿得厚,不然我看你怎麼辦!」
花灑底下隨著沖淋,漸漸浮出一串十幾個亮晶晶的水泡,沒有大面積燙傷,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
「還是去醫院吧?」寧佳書提議。
何西送夏圖南出門去醫院時,他忽然想起來,「我還有一趟大年初一的航班要飛,現在——」
「讓寧佳書替你飛一趟!」何西搶先答應。
高空工作有大氣壓力,因此挑選飛行員的標準之一,就是身上不得有超過一厘米的疤痕。身體內部壓力超過外部氣壓,與深層組織產生聯結的舊傷容易因膨脹而產生撕裂。
已經培養出來的飛行員,身上有未癒合的傷口,一般也不被允許執飛。
但春節期間所有人都已經安排好固定排班,誰也不願意放棄自己計劃好的假期,頂別人的班。
「你都不問問我大年初一有沒有安排?」寧佳書不服。
「我還不知道你,你能有什麼安排?」
何西說完,把她拉到一旁,背過夏圖南壓低聲音,「幫幫忙,你那幫親戚我還不知道嗎,你出去工作,還能順便把拜年也省了呢,再說,霍欽約你跟公婆過除夕,你不是也不想去嗎?」
「誰說我不想去?滾蛋。」她也壓低聲音,這下都懶得在心裡翻白眼了。
寧佳書最後到底還是答應了。
畢竟要不是她留人吃飯,人家說不定也不能遭遇這場飛來橫禍。
重點是她大年初一確實沒有安排,寧父正在昆士蘭修養,不能回國過春節,只剩她一個人給那堆親戚拜年確實挺頭大的。
當天夏圖南跟公司申請了調配,與此同時,寧佳書的系統里多了一組未執行航班。
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坐左座,但這確實還是她升上四道槓之後的首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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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佳書沒料,當天公寓做完大掃除,小山回家轉頭就把她在旁邊聽到的小話告訴了寧母。
一老一小相處時間不長,關係倒是好得像穿一條裙子。
寧母當即打電話過來,「佳書!霍欽家人都這麼誠懇邀請你回家過除夕了,你怎麼能不去呢?你知不知道這樣很過分?人家的父母也是父母,會傷心的。」
「你聽誰說的,人家什麼時候邀請我過除夕了?」
「我都聽小山說啦,她當時就在何西和你旁邊,聽得清清楚楚。」
「……媽,你都不明白情況,就不要攪和添亂了。」
「我怎麼就是添亂了呢?」
寧母深吸兩口氣平靜下來,「佳書,媽媽跟你說,結婚不僅是你們兩個人的事,也是兩個家庭的組合。你在家任性媽媽不管,但你要是到了外邊兒還禮數不周,別人就會怪我沒教好你了。你為什麼害怕和親戚們打交道,就是因為和他們相處的時間太少,和任何人的感情是需要以相處來培養的……」
長篇大論像在給寧佳書上緊箍咒,她聽得耳朵疼,把話筒移遠,吹著陽台上的風沉思了幾分鐘。
寧母的話雖然煩,但確實有幾分道理,「媽,你別說了,我考慮考慮。」
「那你好好想想,你要是真喜歡人家小伙子,自己也得主動點兒。人家的爸媽又不是洪水猛獸,多相處感情就培養出來了。」
「再說我就真不去了!」
寧母立刻噤聲長達半分鐘,最後才道,「媽媽幫你準備帶去的禮物,寶貝早點兒休息,我去哄弟弟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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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佳書猶猶豫豫兩三天,還是霍欽聊天時候主動告訴她,因為家裡的阿姨好幾年沒回家,今年過年給她放假了,除夕當晚在外頭訂了宴席,會多準備兩個位子,要是寧佳書來的話,還能順便把寧母也一塊兒叫來。
「我又沒說要來。」寧佳書卷著座機電話線,「初一凌晨我有躺飛加利福尼亞的航班。」
「怎麼忽然加了排班?」
「還不是何西。」寧佳書把事情經過吐槽一遍,「你說她怎麼連掀個高壓鍋都能搞出氫彈爆發的氣勢。」
霍欽笑起來戳穿她,「難道你們不是半斤八兩,所以才能做好朋友嗎?」
寧佳書惱羞成怒,「我有像她一樣炸過你的廚房嗎?」
「嗯,只是一不小心把我的碗碟摔完,自己偷偷換了批新的。」
上回霍欽飛國外因為暴雨滯留將近兩周,寧佳書某天起床想著給自己煮個麵條,沒料把碗櫃裡所有的碗碟一沓全摔了,怕霍欽發現,她又偷偷下樓買了批一模一樣的。
「你到底怎麼發現的?我不是一個不少地還回去了嗎?」寧佳書納悶。
「你買的新版碗背面多了一圈細金線。」
這觀察力簡直喪心病狂!
寧佳書無可辯駁只能撇嘴。
霍欽面上含笑,心情如沐春風掛掉電話,家裡阿姨已經收拾好回老家的行李下樓。
他三兩步上前,幫阿姨的行李拎到家門口,又幫忙叫了車。
「欽欽啊,我回家以後可別讓你媽媽進廚房,她把東西翻得亂七八糟,過了年回來我都找不到。」
「阿姨您放心。」霍欽忍俊點頭。
「還有啊,你媽媽說什麼,都順著她點兒,她年紀大了脾氣跟小孩似的。」
「那是肯定的。」
阿姨在霍欽家呆了不短的時間,關係也和半個親戚差不多,她叮囑著,霍欽都應下來,把人送上車。
可惜阿姨說的「順著點兒」指什麼,霍欽此時還不大明白。
霍母向來寵溺兒子,霍欽要做什麼,她從來都二話不說毫無原則答應,這麼多年來唯一的分歧,無非就是女朋友的事情。
當時寧佳書劈腿的照片傳遍了申航,霍母身為申航太太團的小核心,自然不可能漏過這個消息,身邊多得是耳報神。
「你家欽兒這樣好的孩子,怎麼能找這種女朋友,要說,叫我們閉著眼睛瞎介紹一個,都比這強的呀。」
「漂亮是漂亮,就是我跟你講哦,品行有問題的兒媳婦,真的不能選的。」
……
這些人你一言我一語,霍母當時只覺得臉臊得慌,二十多年來都沒在這些人面前丟過這麼大的人。
當天氣得她連麻將都沒心情打,氣洶洶回了家。
霍家就此掀起一場地震,可惜霍欽飛國外了,家裡就霍爸在,一個人承受了這場軒然大波全部的威力,簡直苦不堪言。
雖然後頭論壇澄清了,不過造謠一張嘴,闢謠跑斷腿。就算別人都相信夏圖南的澄清是事實,可像霍母這樣對寧佳書早有偏見的人來說,就算她沒有劈腿,闢謠也並不能減輕她半分偏見。
畢竟她有那麼多前男友不假吧?
光霍母自己見過的就有兩個了,分手還跟前任藕斷絲連,她不被誤會誰被誤會?
她是一想到自己陽光帥氣、品行端正的兒子要和那樣的女孩子吃得死死的,甚至還要結婚了,就想心絞痛發作。
霍爸被她折磨了好幾天,直到她跟那群小姐妹替自己孩子相看起了年輕適齡的姑娘,家裡才算稍微平靜些。
等霍欽回來時候,風波貌似過去了,其實更大的暴風雨還潛伏在平靜的海面下。
阿姨早有預感,特意叮囑一句。
果然,除夕當天下午六點,霍欽驅車載一大家子到外灘吃年夜飯。
霍母中途一直低頭看手機,直到快開始上菜前,才忽然提了一句,「誒呀,我老朋友忽然給我發消息,說他們也在這兒吃年夜飯呢,欽兒趕緊的,把你帶來的香檳和杯子拿上,我們過去打個招呼。咱們那麼大桌子,不行並個桌多熱鬧。」
霍欽滿頭問號,他特意訂個大桌,是為防寧佳書忽然要來,沒有地方坐。趕緊出言阻止,「媽,哪裡有和別人家一塊兒過除夕的道理,您還是別心血來潮啦。」
霍母桌子底下暗暗踢了丈夫一下,霍爸終於不能再裝啞巴,「確實是好多年沒見的老朋友了,後來調到北京分公司,霍欽你小時候還去過他們家玩兒呢,見見面碰個杯是應該的,拼桌嘛——」
霍母喜上眉梢,他卻話鋒一轉,「我和欽兒的想法一樣,還是不要了吧。」
話音才落,就被狠狠踩了一腳。
算了,霍母沉住氣,拼桌不行,能說幾句話也是好的。她的目的當然不是見老朋友。
這是一場名為敘舊,實則雙方家長都在場的兒女相看。
她前段時間和朋友們一通排查,拿著十幾年的通訊錄挨個回想,總算查出一個最棒的。
背景相當,女孩兒本人還是斯坦福碩士,在美國太平洋投資管理公司工作,下半年就有望回上海定居,長得比起寧佳書來也絕對不差,頂尖的氣質大美女。霍母瞧見照片當時就樂得合不攏嘴了。
霍母覺得自己挺了解男人的,甭管什麼君子,嘴上說著不要,只要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往跟前一站,哪能心裡毫無觸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