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就算是在富翁如雲的上海,周映家裡也貧寒得超出人想像。

  家裡拿低保,母親做清潔工一路供她念了高中大學,最後又借遍親戚朋友,加上貸款把她送到國外留學,家裡住的卻還是租了十幾年的破筒子樓單間,在嫁給寧爸之前,唯一能拿得出手值得驕傲的,就是文憑了。

  寧佳書知道她是個精於鑽營,有野心的女人,不然也不能借那麼多錢頂著壓力念到碩士。她不夠頂漂亮,一個女人的資本除了美貌,還有什麼?嫁給寧父與其說運氣好,不如說正在她的計劃之中。就算沒有寧父,她還會想辦法攀附有其他有錢又勢的男人。

  若非肚子裡有了孩子,讓她踏進寧家門,一結婚寧父就幫她還清了國內親戚朋友間欠的債和幾十萬留學時的貸款,按她自己工作賺錢的速度還債,沒個十年八年怕是根本沒指望,更別提住昆士蘭的大house,滿柜子奢侈的衣服鞋包,出入有車接送了。

  周映把穿學位袍的畢業照掛在書房,相冊擺在最顯眼的地方,寧佳書在澳洲住的那段時間,出入看見過好幾次,加上男人的澳洲口音,對上一聯想,當即便記起來了。

  等男人回頭來拿填好的資料,問她,「寧小姐,您有想指定的教練嗎?」

  寧佳書籤好名把筆遞過去,故意笑起來問他,「你叫……」

  「我姓方,方醒川。」

  「指定你可以嗎?」

  「啊?」男人明顯愣一愣,健身房裡,像寧佳書這樣的姑娘絕對是香餑餑,看著賞心悅目,不缺錢花,脾氣爽快,身材又好,不需要費什麼心力。沒看剛兩人說要辦會員卡,今天輪班的幾個教練都爭得起勁。

  反應過來他笑了笑,「我不是教練,是這兒的經理兼合伙人之一。」

  「我知道,你沒空嗎?我一周最多來兩至三次,做我的教練不會很忙。」

  澳洲有著風靡全民的「健身文化」,許多澳洲留學生歸國後還保持著健身習慣,這位方經理顯然就是其一,西服下的肌肉鼓囊囊的,一般人不會練到這個地步,寧佳書猜他肯定有教練證。

  果然,男人沒有猶豫多久,便笑起來同意了,盛情難卻,更何況是寧佳書這樣的大美人,流轉的眼波斜過來,誰又能拒絕這樣的美意呢?

  寧佳書做了一會兒拉伸運動活絡筋骨,然後就踏上跑步機開始跑步。

  方醒川一直在旁指導,十分熱情。

  沒費什麼力氣,寧佳書從他口中得知,方醒川確實是澳洲留學生,在澳洲念書期間為勤工儉學考到了健身教練證,賺到一筆錢,嘗了甜頭,歸國之後乾脆和人拼股,自己做起了小老闆。

  雖然價格不菲的西服穿在身上,但觀他舉止,寧佳書猜他從前的生活條件應該不是很好,正和周映是一類人,寒門學子,有野心,逮到機會就卯足了勁拼命往上爬。

  直運動結束,方醒川走開時,何西才終於憋不住道,「你看什麼?人都走了,還看呢?」

  她氣喘吁吁放下保溫杯,「我說,你就算跟霍欽吵架,也用不著健身房裡找一個來氣他吧?」

  「滾。」

  「那你到底是什麼意思,連我都看不上的男人,你還朝人家放電,無差別攻擊?漁場管理啊寧佳書你……」

  「再胡說八道小心我撕爛你的嘴巴。」寧佳書瞪她,收回視線,拉起毛巾把淋漓的大汗擦乾,回更衣室換衣服。

  問她為什麼故意要接近方醒川?

  剛剛記那個男人是誰後,寧佳書就有種微妙的感覺,具體卻也說不出什麼來,她把那歸結為女人的第六感。

  這世界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呢?兩個上海人去了澳洲同一所學校,同一專業讀研,而且還在同一位導師門下,連畢業照都挨著站。

  回想過年時周映挺著大肚子出門的次數,好幾回還十分體恤地不用寧父接送,說是回家,但錦衣玉食慣了的人,寧佳書可不認為娘家狹窄的出租房有什麼可吸引周映的地方。

  女人戀愛跟打噴嚏一樣,是瞞不了藏不住的,自打回上海,寧佳書好幾次見她精心打扮,容光煥發的模樣,心裡還吐槽過她懷孕也不安生。

  懷疑的種子早就埋下了,只是現在有了點冒芽的意思。

  當然,如果這是她大驚小怪,虛驚一場,寧佳書自己也沒什麼損失,頂多浪費了打聽的心力罷了。

  ==================

  從健身房出來,寧佳書要回家,叫何西把她的東西捎回去,何西不解,「你不知道霍欽今天輪休?」

  「知道。」

  「那你該不會是躲著他吧?」

  寧佳書沒搭腔,低頭逕自給車打火。

  前段時間和霍欽好得蜜裡調油,就差搬上去兩人一塊兒住了,忽然冷下來,連面都不敢碰。

  她不願退步,卻也不知道面對霍欽該說些什麼,也怕見面會吵得更激烈。

  「我都不知道你在矯情個什麼勁?這種極品男神你還捨得跟他吵架。」何西嘀咕,轉身開了自己車門,「也就是現在了,要放高中那會,你讓他皺一皺眉頭,暗戀他的女生唾沫星子就能把你淹死。」

  「別說我,就說你自己,你覺得你做好結婚的準備了嗎?」寧佳書乾脆反問。

  她們兩個能做這麼多年朋友不是沒有原因,至少對待婚姻的態度就如出一轍。

  何西一時語塞,說話間,寧佳書已經踩下油門,利落倒出車庫,只在她視線里留下一屁股尾氣。

  「嘿,神氣什麼!有本事對著霍欽神氣。」

  ……

  寧佳書很快意識到回家也不是什麼好選項,因為自從羅圖懷孕,和宋博文鬧過一場後,家裡便不再太平了。

  本應該早就做掉的人流,由於羅圖換季感冒拖延了手術時間,白天家裡只有寧母在還好,晚上羅父下班,一看到羅圖的肚子必定要大發雷霆,一次次逼問那孩子的生父,可惜羅圖自己都不知道,哪裡能說出子丑寅卯。

  要不是寧佳書一早發火警告過他們不要和宋博文往來,這戰火肯定還得燒到她頭上。

  經此一次,羅父算是對寧佳書連面子上的好臉色也沒了,他嘴上不說,在心裡就覺得是繼女把羅圖帶壞的。

  寧佳書半點都無所謂,反正她又不吃誰的大米,別人的眼神就算把她燒穿,她也無動於衷。

  反倒是寧母氣堵得連飯都咽不下。她想不通,她打再婚起,一直對兩個孩子一視同仁,甚至有時還因為偏袒羅圖而落得自己親女兒的埋怨,怎麼羅圖自己私生活不檢點,還能怪到佳書頭上去?

  都說二婚是搭夥過日子,她這些年無時無刻不在為這個家忍氣吞聲,可到頭來只落得埋怨。寧佳書不在家的這幾天,她和羅父吵了好幾次架,連兒子都睡不好,現在每每一聽到羅父的聲音就哇哇大哭。

  在客廳坐不到十分鐘,寧佳書已經被三重奏吵到耳朵突突響,父女兩個吵,羅父和寧母也吵,還有嬰兒哇哇哭得面紅耳赤來伴奏。

  寧佳書近來已經和便宜弟弟熟悉了一點,這個臭孩子小小年紀就知道只要漂亮女人抱,寧佳書一回家就知道在她身上爬上爬下。也算是有點討人喜歡的本領。此時見他哭得這麼慘,簡直要背過氣去,石頭心腸也生出幾分不忍,便順手把他提起來晃悠兩下。

  抬頭不耐對客廳中央道,「宋博文不是說了幫你查,你打個電話問問?就算這孩子男方不要,營養費手術費他們總是該付清的。」

  宋博文的朋友再不成器,也應該窮不到哪去,隨便給筆錢也能暫時堵住羅父的嘴,寧佳書瞧他都要氣瘋魔了。

  羅父被話點醒,立刻道:「對,你趕緊給宋博文那小子打電話,讓他把人找出來,提起褲子不認帳,哪有這麼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