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年底,第二次大考在即,申航上下的氣氛不知從什麼時候悄悄緊張起來。
在民航業內,上至檢查員,下到教員、機長、副駕,統統要考試,不論崗位、不論資歷,考試不合格便只能接受降級,像寧佳書這樣的副駕沒得降,乾脆直接停飛,直到重新補充完提高訓練為止。
寧佳書習慣臨時抱佛腳,直到最後一次飛完長途,回到公寓才開始翻書。
何西最誇張,她打小腦袋就不太夠用,上學那會兒還能混著玩兒,現在考試和飯碗直接掛鉤,吃早飯都叼著三明治在背書,反正不出門,連澡也懶得洗了,整日邊幅不修油光滿面對陽台發奮。
飛行員有飛行員的考核,乘務也有乘務的復訓,何西已經是乘務長,復訓要求還更嚴格些。而且她是典型月光族,隨著年齡增長不好意思問家裡要錢,工資花起來越來越捉襟見肘,最近在準備法語考試,等級考過了,小時費也能再往上調一調。
因此,寧佳書早上每每還在睡夢中,便被她嘰里呱啦一陣土裡土氣的彈舌音吵醒,跟她理論她還怪有理。
「我的級再考不過花唄就還不上了,到時候這房子你就自己租吧。」
寧佳書抱手冷嗤,環視客廳一圈,「你要是再不拿出你出門對待自己的勁頭把衛生打掃乾淨,我倒是還真寧願自己租。」
外邊光鮮亮麗的漂亮女人家裡往往一團糟,說的就是何西這樣的人。
這段時間臨近考試,她越發肆無忌憚。冰箱裡除了面膜就是喝剩的啤酒和飲料罐,還有一堆過期的食材。外賣盒,衣服東一件西一件放在客廳,廚房水池裡是上個星期的碗筷。
明明偌大的公寓,卻走到哪裡都塞手塞腳,在廚房再次踢翻一個茶壺,眼瞧著裡面爬出一隻母蟑螂後,寧佳書終於尖叫著發飆了。
「何西!快點帶著你的垃圾滾出這道門!」
「房子是我租給你的,要滾你滾。」
寧佳書反笑,「那咱們去問問房東看,我出兩倍房租,她讓誰滾。」
何西怒目圓睜,「你犯規!你這個大騙子,把霍欽都弄到手了還想過河拆橋!」
她現在根本沒錢找合適的新房子。
「不滾也行,我上樓坐會兒,回來時候希望你還我一個乾淨的生存空間。」
寧佳書將要打掃的地方,仔細理好條目交給她。
何西眼睛越睜越大,指著最後道,「洗手間的磚縫要用清潔劑消毒液擦也就算了,你房間憑什麼也要我打掃?」
寧佳書隔手套拎著剛剛抓到的那隻蟑螂觸鬚,扔到茶几上吃剩的盤子裡。
何西觸電般退後兩步,眼睛盛滿恐懼。
「噁心嗎?」
「家裡發現一隻指甲蓋搭大的蟑螂,說明看不見的地方至少還有成千上萬隻蟑螂。」
寧佳書慢條斯理脫下手套扔進垃圾桶,振振有詞,「既然第一隻是因為你出現的,我的房間再乾淨,也難保不會受外邊污染,我只是叫你清掃乾淨,還沒叫你出稍後上門的滅蟑螂公司的費用。」
何西潛意識覺得那裡不對,可寧佳書的話聽上去卻似乎也有道理,來不急細細思考又聽她道,「還是你準備自告奮勇承擔這筆費用?」
「我沒錢!」何西立馬捂住荷包,「你快上樓去吧,我會打掃的。」
寧佳書這才滿意點頭,「多用消毒液和清潔劑,瓷磚要擦亮。」
「我知道了!」那聲音充滿幹勁。
寧佳書一路強忍笑意,抱著書上樓,到了霍欽門口唇角還在翹。
「高興什麼?」
「我就是覺得,何西這麼笨,當初搖號是撞了多大的運氣,才和我上一所學校。」
「搖號?」霍欽在做早餐,聞言回頭看過來。
何西與寧佳書是中學同學,比霍欽小兩歲,她們上學那幾年,教育局規定試行搖號搭配能力測試入學的學校就那麼兩所,再往下說,他們曾是校友的事情立刻就瞞不住了。
意識到說漏嘴,寧佳書馬上移開話題,湊到灶前,「我好餓,快好了嗎?」
霍欽以為她是真餓了,把煎好的一部分用鏟子切開放進她盤子裡。
寧佳書迫不及待下嘴,霍欽趕緊給她倒牛奶,「還燙,慢點吃。」
在樓上複習的效率高的不是一點半點。
專業書又厚又重,寧佳書以前大部分時間浪費在瞎翻上,在樓上不同,霍欽講得比培訓部的老師更精準。尤其他們倆駕駛的還是一個機型,交流上不存在障礙,基本上她能想得到的問題霍欽都能答得出來。
他上學那會兒就在附中名列前茅,不似寧佳書三天打漁兩天曬網,霍欽對待學習的認真和嚴謹到令人髮指的地步,如果不是因為家裡的緣故上了航空大學,寧佳書估計會在哪本學術期刊上瞧見他。
寧佳書沒定性,學了會兒覺得差不多,便膩味了,偏男人教得認真,怕她考試不合格,讓她有點不好意思提休息。
加之這家裡實在太乾淨了,連陽台上盆栽的泥土邊緣線都擦得整整齊齊,幾根綠蘿賞心悅目地隨空調傳來的暖風搖曳,想起下面那堆蟑螂,寧佳書便打消了回去午休的心思。
飲飽思淫慾。
寧佳書吃飽之後,發覺室內的暖風舒服得讓人連毛孔都發癢,她拄著下巴,看桌子對面的霍欽。
男人低頭看書,睫毛半垂,一邊跟她說話,話里內容是什麼寧佳書沒細聽,只是那溫和低沉的嗓音,像是給小孩子講故事一般,抓得人溫癢酥麻,撓心撓肺。
即使在室內,他的領子也仍然繫到最後一扣,外邊套了毛衣,黑髮落在額間,眼睛和眉形都生得漂亮,極簡的精緻,非要比方,那就是潑墨山水畫裡走出來的人物,天生帶了股仙氣飄飄,禁慾冷淡的味道。
從十來歲到二十來歲,無論什麼時候,她最吃的顏果然還是這一口,僅看著,心臟就蠢蠢欲動。
她想扒他的衣服了。
「你平時跟豆豆這麼講課,她能專心聽嗎?」寧佳書輕聲問。
霍欽抬頭,似是不能理解女人的思維跳躍怎能有如此大的跨度,「她聽課和你一樣沒定性,我一般拿卷子給她做,遇到不會的題再問。」
「那我也想做卷子。」寧佳書拉著凳子坐到霍欽這一邊,手搭上他肩頭,小聲道,「老師,你出卷子給我做吧。」
霍欽的耳朵很敏感,被熱氣一染,便暈開了緋色,他試圖讓寧佳書坐正些,「你認真聽課,不用做卷子。」
「可我沒定性呢,你剛剛講的我都沒聽進去。」
「那我重新給你講。」
「我不。」寧佳書攬上他的脖頸,聲音懶洋洋的又愛嬌,輕咬他的耳朵,「聽膩了,我就要做卷子。」
敏感點被柔軟的熱氣包含,所有感官一瞬間被刺激頂峰,像是許多小爬蟲在吮骨頭。
「別鬧。」霍欽試圖保持理智,「現在還是清早。」
「窗簾拉起來就不是了呀。」
寧佳書眨眨她秋水湖光一樣的眼睛,無辜又純淨,不像邀人共赴床榻,反而像邀人一起去上學那樣坦蕩。
霍欽的書房椅子沒有軟墊,**地半點不舒服,寧佳書乾脆起身,順勢坐在霍欽腿上,抬手解男人領扣。
霍欽喉嚨動了動,捉住她的手,「佳書……」
寧佳書收回手,「既然如此,那好吧,我不動了。」
餘光瞥見霍欽眼中忽而出現的悵然若失,她才翹起唇角來,「既然你不肯考我,那我考你好了,答錯一次解一顆扣子。」
她回身嘩啦嘩啦翻書,挑了個重心包線圖指給他看,「參考圖4.18,該飛機以最大重量著陸時,其安全重心範圍是——請一分鐘內作答。」
這是個選擇題,選項都在背後一頁,霍欽伸手要去翻頁,寧佳書故意傾身咬了下他的嘴巴,霍欽還要說什麼,寧佳書的舌尖已經趁機靈巧地滑進去,與他纏繞。
直待一分鐘過了,才在他臉龐邊氣喘吁吁提醒,「一分鐘過了,你自己解扣子。」
霍欽愣了愣,手終於還是抬起來,解開領扣。
前極限0.8%MAC,後極限是26.8%MAC。
就算不看選項這答案他也記得,不過女朋友根本沒給他開口的機會。
寧佳書玩上癮,又翻出下一題。
十來分鐘過去,霍欽的襯衫解到最後一扣,陣地也從椅子轉移到了書桌,脫下來的白毛衣滑落在地上。
「你這個人,整天就假正經。」寧佳書垂落的小腿在書桌邊上晃悠,拿指尖戳他鼻子。
那些基礎的理論考試指導教程,他都不知道在哪百八十年前就已經倒背如流,衣服怎麼解到最後一扣,就只有他自己心裡清楚了。
霍欽苦笑。
寧佳書就愛這樣,戳人最心底然後**裸戳開,玩在掌心裡。
他的眼睛似是蒙上了一層霧,黑沉沉的,急迫得可怕,寧佳書這會兒反而推搪起來,不肯脫裙子,磨人道,「我冷。」
「我去把空調的溫度調高。」男聲低沉又嘶啞。
「開空調也冷。」
霍欽就要抓狂了,他不想再讓寧佳書看見自己的神色,下巴抵在女人側臉龐,溫柔得幾近哀求,「佳書,聽話。」
「剛才還說我胡鬧呢,現在又叫我聽話,我要聽哪句好呢?」
兩人的情況倒是和剛才來了個顛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