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姜曉驗完血後，醫生找她做術前談話。

  「你知道你的血型嗎？」

  姜曉點點頭。

  主刀醫生姓江，五十歲左右，人非常和藹，她溫和地說道，「流產手術對你以後再懷孕影響很大，可能會讓胎兒發生溶血。」

  姜曉垂著臉，大腦像被什麼敲了一下，漆黑的眸子望著醫生，「很危險嗎？」

  醫生點點頭，「甚至你以後無法懷孕。」

  姜曉臉色一白，她確實不知道原來這麼嚴重。

  「你還這麼年輕。

  我的建議，你再考慮一下。」

  「江主任，我……我再想想。」

  「去吧。」

  姜曉一個人走到走廊窗邊。

  她知道自己是rh陰性o型血，上小學時體檢查出來的。

  父親不是這個血型，所以她是遺傳自她的媽媽。

  窗外的銀杏樹上，有一個醒目的鳥窩。

  幾隻小鳥剛剛出殼，嘰嘰喳喳的叫著，鳥媽媽在枝頭警惕地守護著。

  媽媽都會守護自己的孩子嗎？

  姜曉陷入了迷茫中。

  手機鈴聲響起打斷了她的思考，她看到一串號碼，只覺是GG推銷，想了沒想直接掛斷了。

  蔣勤拿著手機，嚷著：「怎麼不接電話？」

  他接著打過去。

  姜曉一看又是剛剛那個號碼，勉強接了，「餵……」

  「姜曉，我是蔣勤。」

  姜曉微微驚訝，「蔣助理，您找我有什麼事？」

  蔣勤呼了一口氣，「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你現在方便嗎？

  我們面談。」

  「我休假了。」

  「趙欣然和莫總被人拍了照片，她現在正是上升期，莫總是圈裡有名的花花公子，照片要是公布，對她的發展影響會很大。

  我們正在想辦法，你要是方便回來一趟。」

  蔣勤絞盡腦汁，覺得這個理由非常合理。

  果然，姜曉答應了，「我還在晉城，我現在就回公司。

  過去大概一個小時。」

  「那等你過來，我們再繼續商量。」

  「謝謝你，蔣助理。」

  蔣勤心裡感嘆，我謝謝你才是。

  姜曉沒有多想，又去了江主任的辦公室，「江主任，我今天有事，不做手術了，對不起。」

  有時候工作也可以暫時起到麻痹自我的作用，她自欺欺人的又採取了拖延。

  江主任卻笑著點點頭，「去吧。

  人生的路還那麼長，做每一個決定前好好想一想。

  我女兒比你大兩歲。」

  姜曉感激地朝她彎了彎腰。

  她沒有母親，可每每在她困頓的時候，總會聽到這樣讓人溫暖的話語。

  姜曉忽然鬆了一口氣，回公司的路上，她一直在想肚子裡的小豆芽。

  要與不要就在一念之間。

  等她到了公司，發現蔣勤在一樓大廳，走來走去，似乎很焦急。

  姜曉心想，看來公司真的很重視趙欣然這顆冉冉新星。

  「蔣助理……」

  「姜曉，太好了，你終於來了。」

  「不好意思，路上有點堵車。」

  「沒事，沒事，還早呢。」

  「嗯？」

  「我們先上去。

  對了，你請假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嗎？」

  姜曉嗯了一聲，「是有一點私人的事。」

  兩人進了電梯，蔣勤見她不肯細說，也岔開了話題。

  「照片的事，我剛剛請公關部的人去安撫了，先壓下來再說，不過八周刊還沒有給答覆。」

  姜曉眉心一蹙，「麻煩您了。

  這次要花錢嗎？」

  蔣勤笑笑，「你別管，幫我想想好的對策，還有以後有機會勸勸趙欣然，路還很長。」

  姜曉瞭然。

  蔣勤帶她直接往周修林的辦公室走去，走到門口時，她腳步停下來，「蔣助理……」她不解地看著他。

  蔣勤看了看時間，周總說他兩個小時後回來，還有半個小時。

  他輕輕呼了一口氣，「進去坐。」

  姜曉皺起了眉，「周總也要管欣然的緋聞了？」

  蔣勤不禁失笑，「姜曉，實話和你說，是周總要見你。」

  姜曉大腦飛轉，「蔣助理！」

  「欣然的事你別擔心。」

  「周總找我有什麼事？」

  她現在可不想見周修林，心情煩著呢。

  「這個我不清楚，一會兒你當面問他。」

  「那我回去了。」

  她轉身要走。

  「可能是程影想要你過去給她當助理。」

  「啊……」姜曉驚訝。

  兩人在門口僵持著。

  周修林十分鐘後終於來了，他行色匆匆，一看到姜曉，目光就焦灼在她的身上。

  他還是一身黑色西裝，襯衫最上面的兩顆扣子解開了，依舊身姿筆挺，姜曉被他深沉的眼神嚇了一跳。

  「周總……」她禮貌地喊了一聲。

  周修林回道：「進來說。」

  姜曉咬了一下唇角，鼓足勇氣跟著他走進去。

  周修林走到辦公桌前，呼吸慢慢平穩下來。

  他將西裝外套脫了下來，隨意搭在沙發上。

  這一路上，他都在想見到姜曉，他要怎麼開口。

  他暗暗告訴自己要好好和她談一談。

  可真正見到她，發現她一臉平靜，那麼大的事，她卻始終不肯告訴他。

  周修林冷峻的臉更冷了。

  兩個人相互叫著勁。

  姜曉心想著，一會兒他要是說把她調到程影那兒，她就嚴詞拒絕。

  他要是不同意，她就辭職。

  不一會兒，蔣特助再次敲門進來，「周總，您要的東西。」

  「放桌上吧。」

  周修林的聲音依舊低沉。

  「蔣勤，今天沒事了，你先下班吧。」

  蔣特助微笑著離開。

  周修林拿起那份報告，其實就兩張紙而已，他前前後後看了五分鐘。

  向來隱忍的他，再看到她的手術同意書後，他握緊了拳頭，手背上青筋暴起。

  姜曉滿心疑惑。

  許久，他才抬起頭，「姜曉，你有什麼想法？」

  姜曉怔怔地看著他，一雙眼睛霧蒙蒙的。

  這麼多天，她像鴕鳥一樣逃避。

  周修林抬手揉了揉眼睛，目光清澈明亮，「姜曉，那就結婚吧。」

  姜曉皺起了眉，一臉疑惑，心中大震，「……可是你不喜歡我，為什麼要結婚呢？」

  周修林望著她，話語緩慢，「你不想要孩子？」

  姜曉克制著自己震驚，他是怎麼知道的。

  她低下頭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

  周修林耐心地等待著，卻始終沒有等到她的回答。

  他沉吟，「我也是孩子的爸爸，你應該告訴我的。」

  他一步一步走到她的面前，「你二十二歲了，成年人要對自己的行為負責任。」

  她分辨不出他話中之意。

  姜曉抬起頭正視著他，她張了張嘴巴，話語卡在喉嚨口。

  「是的，我要對自己的行為負責任。」

  周修林擰起眉眼，再次問道：「你真不想要這個孩子？」

  姜曉大腦混亂，其實她也不知道現在到底該如何了。

  周修林看著她迷茫的眼神，臉色變了又變，語氣中夾雜著一絲嘆息，「我尊重你的選擇。

  如果你不想要，我陪你一起去醫院，畢竟我要負一半責任。」

  姜曉眨眨眼，僵硬地回道：「好。」

  「你打算什麼時候？」

  「越快越好。」

  手術結束後，她得工作。

  周修林似恍惚了一瞬，才定了定神，「我來安排，明天如何？」

  姜曉垂下頭，不再看他，心底莫名的幾分彷徨。

  「可以的。」

  周修林看了看消瘦的臉，「走吧，送你回去。」

  姜曉沒有再拒絕。

  他開著車，姜曉坐在副駕座上。

  車上乾乾淨淨的，沒有一絲雜物。

  「你住在學校？」

  「嗯。

  原本打算這周六搬家的。」

  「搬到哪裡？」

  「學天路。」

  「一中附近？」

  「是的。」

  「我記得一中東門那裡有家鍋貼店還開嗎？」

  「還開的。

  我上次去還吃過，不過老闆換成他兒子了。」

  周修林笑了一下，「很多年沒去了。

  味道怎麼樣？」

  姜曉回道：「還不錯。」

  「我妹妹也是一中的學生，她和你一年生日。」

  周修林突然話鋒一轉。

  姜曉心頭一緊，遲疑了一下，才說道：「那真巧。」

  周修林轉頭看了她一眼，嘴角有一抹一恍而逝的笑意。

  半個小時後，姜曉看著窗外的景物，「周總，這不是回J大的路。」

  周修林唔了一聲，「抱歉，我對晉城南邊這一片的路況不太熟悉，你來指路吧。」

  姜曉的驚訝不是一點半點，他竟然不識路。

  「平常習慣坐車，在車上可以看看文件。」

  他解釋道。

  姜曉拿出手機，打開導航，調好路線後。

  她轉過頭，黑眸里藏著一絲笑意。

  到了J大，周修林下車，似有送她進去的意思。

  姜曉猶豫了一下，「周總，我自己進去就好了，您不用送我了。」

  正值晚飯時間，不少學生都到校外的餐館來覓食，男男女女，一派自由。

  他問：「餓不餓？」

  姜曉皺起了眉，「不餓。」

  周修林笑了一下，「那就陪我去吃。」

  他抓起了她的手腕。

  姜曉叫喚了兩聲，「周總……周總……」

  最後，他拉著她去了一家水餃店。

  一盤熱氣騰騰的三鮮水餃，擱在兩人中間。

  周修林坐在那兒，與這裡的環境顯然格格不入。

  「要不要醋？」

  姜曉點了一下頭，他已經幫她倒了一小碟醋，酸酸的味道很誘人，讓她食慾大開。

  她吃了三個水餃，而他卻沒有動。

  她吞咽下口中的食物，望著他，也不說話。

  「我不餓。」

  姜曉又給自己添了一點醋，沾著餃子吃。

  周修林扯了扯嘴角，「突然想到一件事。」

  「什麼？」

  她疑惑地說道。

  他深深地看著她，隔了好幾十秒，才開口，話語沉沉，「酸兒辣女。」

  姜曉傻了：「……這是不科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