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唯一
這次來京的天氣很好,陽光明媚,泛黃熟透的葉子在地上鋪成了一片,它們被天上的暖陽曬的焦黃,仿佛一碰就碎。
這世上就是這樣,草綠了就會瘋長,人老了就會枯黃。
人生與落葉都是這樣。
秋風捲起了地上的許多落葉。
那些落葉被風吹到了姜鹿溪的腳上和腿上。
她呆呆地站在那裡,並未言語。
程行此次如此著急的來京,連吃飯都沒有顧上。
她本以為,肯定是遇上很急的事情了。
但姜鹿溪從來沒想過。
他如此急匆匆的來,竟然只是為此。
「好了,別發呆了,我是真餓了,我早上也沒吃什麼東西。」程行這段時間很累,因為每天都要早起趕著去各大學校進行演講宣傳的原因,沒有睡過一次好覺,所以昨天從燕京回來之後,今早就狠狠地睡了一覺。
等醒來時已經是上午九點,學校食堂已經沒有早餐可以吃了。
程行索性也就沒有再去吃東西,想著上過袁行明的大課之後到了上午,正好可以直接去吃午飯,但沒想到上午的大課剛上完,就遇到了姜鹿溪這樣的事情。
程行哪裡還有心情吃得下飯,便直接坐飛機來到了燕京。
「哦,好好好,那快去吃飯。」姜鹿溪忙說道。
兩人向著校外走去,腳下的枯葉發出簌簌的響聲。
「這只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你不用過來的。」走在路上時,沉默了一會兒的姜鹿溪忽然出聲道。
「你與人打架,能算是小事嗎?」程行問道。
「你以前不也是經常與人打架嗎?」姜鹿溪小聲道。
「我行,但你不行。」程行說完後又道:「還有,最近一年時間裡,我與人打過很多次架嗎?沒有吧,如果算上孫琦那次的話,就只打了兩次,而且這兩次,也都有不打的理由,如果不算上這兩次,我根本不會與人打架。」
重生之後,已非昨日少年。
已經過了動不動就用意氣用事的時候。
如果這兩件事情不牽扯姜鹿溪。
程行哪裡會與人動手。
但是這兩次,程行確實不得不動手。
姜鹿溪愣了愣,好像確實是這樣。
在高一高二時,她即便不想聽,也能從旁邊其他同學的口中聽到程行又和誰誰打架了,又幫誰誰出頭了,那時候她一周都能聽到好幾次。
但在高三這一年來,除了那兩次,程行幾乎沒再與誰打過架。
而那兩次,還是因為自己。
「你幫了我那麼多次,我們還是朋友,有人在我面前說你,肯定是不行的。」姜鹿溪道。
姜鹿溪也不想與人打架,這麼多年以來,要說打人,她就只打過程行,哪裡打過別人,哪裡又與別人打過架。
但這一次,她也有不得不打的理由。
因為據理力爭,跟朱敏對罵。
她知道自己嘴笨,是罵不過對方的。
「反正不論如何,你都不能與別人去打架,先別說你打不打的過對方,就算是能打得過,我也不會讓伱去跟人打架的。」程行道。
「為什麼?」姜鹿溪不解地問道。
「因為你受傷了,我會心疼。」程行轉過身看著她說道。
姜鹿溪先是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抬起頭看向了程行,輕聲道:「要打的。」
「你要打的話,我就親你。」程行惡狠狠地看著她,道:「別說我嚇唬你,你要是真要打,我說到做到。」
「要打的。」姜鹿溪看著他,很認真地說道。
「你真不怕我親你?」姜鹿溪停下腳步,向著她靠了過來,然後看著近在咫尺的那張精緻臉龐說道:「姜鹿溪,你應該知道你自己的性格,我要是親了你,你以後可就沒法喜歡別人了。」
這個女孩兒跟他一樣,心裡都是有潔癖的。
如果喜歡一個人,他們都只會把所有沒做過的第一次都給對方。
姜鹿溪依舊堅持且倔強的看著他,即便程行向她靠來,姜鹿溪也沒有退後一步,因為她知道,她此時只要退後一步,就代表她輸了。
但這一次,她不想放棄。
人生總要有自己所要堅持的東西。
姜鹿溪覺得自己這一次並沒有做錯。
朱敏當著她的面說了不該說的話。
就肯定得需要付出代價的。
程行是她唯一的朋友。
姜鹿溪不允許任何人在她面前詆毀他。
如果朱敏在她面前說了這些,自己還無動於衷,那自己根本就不配成為程行的朋友。
就跟程行前兩次幫她一樣,姜鹿溪也是得幫他的。
這就是姜鹿溪認為的朋友和義氣。
看著站在他面前一臉倔強的姜鹿溪。
這讓程行忽然回想到了前世那個雨天,她被孫琦欺負時的那個場面。
她也同樣那般帶著倔強的眼神看著孫琦。
只是那時候,姜鹿溪的臉上多了許多清冷。
此時她的俏臉上,卻多了許多堅持。
程行早就知道,這個女孩兒比她想像當中的還要倔。
程行從來沒有見過這般倔強的人。
但如果姜鹿溪的性格不是這般,在那麼多人生磨難中,又如何從一個又一個逆境當中走出來呢?她的倔與堅持,也同樣讓她從人生無數場困境中走了出來。
程行忽然在旁邊校內的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他沒有再向著校外的飯店走去,他看著姜鹿溪道:「你如果還要堅持與人打架的話,我就不去吃飯了。」
姜鹿溪抿了抿嘴,忽然眼淚開始在眼眶裡打起了轉,她看著程行,忽然帶著無數委屈和哭腔說道:「你幫了我那麼多,幫我打了那麼多次架,憑什麼就不能讓我幫你一次啊!」
「在這個世界上,別人可以打我,也可以在我面前說我的壞話,但是他們不可以說我的父母,不可以我說奶奶,也不可以說你。」姜鹿溪淚眼朦朧的說道。
「你要是不吃,我也不吃了。」姜鹿溪看著他道,她依舊不肯妥協。
果然,程行就知道,哪怕是用出這招,也是沒用的。
姜鹿溪的倔,是世俗罕見的。
她內心裡的堅持和執拗,是常人理解不了的。
但或許這世上許多孤僻的天才,都是如此。
程行起身用手將她眼眶裡的淚水抹去,然後道:「但是鹿溪,你有沒有想過,你與人打架,要是受傷了,我會心痛呢?就如那次我在校外幫你與人打架一樣,你當時的心裡不也是跟我現在一樣,不想讓我與人去打,怕我受到傷害嗎?」
程行看著眼前眼角還帶著許多晶瑩的姜鹿溪。
他見過許多次姜鹿溪流淚的場面。
但這一次,他知道,姜鹿溪這一次的眼淚,不是為了別人而流的。
「鹿溪。」程行忽然溫聲問道。
「嗯?」姜鹿溪抬起頭看向了他。
「你從小到大,有打過人嗎?」程行問道。
「沒有。」姜鹿溪搖了搖頭。
她不喜歡與別人打架,所以從來沒有打過人。
「不對,是有的。」程行看著她道:「你打過我,還不止一次。」
姜鹿溪的俏臉一紅,她忽然想到了自己曾經有許多次被程行逼急了,用腿踢過,或者是用手打過程行的場景,那些場景,是歷歷在目的,每一次,她都記得。
「從小到大,你就只打過我一個人,若是你周六與朱敏打架,打了朱敏,那在這個世界上,你可就不只是打過我一個人了。」程行看著她道。
「如此,我們兩人之間的唯一,可就又少了一個。」程行道。
姜鹿溪在乎的東西,不只有一種。
如果她沒有與程行成為朋友,沒有與程行發生那麼多交際。
那麼許多唯一,她可以都不在乎。
但如果兩人一旦產生了某種羈絆。
姜鹿溪卻會特別在乎這些。
兩人是一樣的人。
程行在乎的,恰巧也是她所在乎的。
而在這一年來的許多事情中。
兩人的唯一,基本都是屬於對方。
如果沒有這個特定的唯一,程行離京的那個晚上,可沒有那麼好能把姜鹿溪約出來去看電影,姜鹿溪不是傻子,她又豈能不知道與一個男生單獨去看電影意味著什麼。
即便程行什麼都不做,但它也同樣代表著某種意義。
程行知道她的倔,但也同樣知道她另一個倔。
在兩個倔對沖中,程行很想知道,是朋友更大還是另外一種關係更大。
以姜鹿溪的性子,朋友義氣更大,她會選擇繼續與朱敏去打。
而感情和另外一種關係更大,她會選擇後者。
姜鹿溪聞言呆愣在了原地,她那長長的眉毛蹙了很久,最後惱怒地看向了程行,她道:「你,你有讀心術。」
程行聞言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
作為朋友,這是一個很壞的答案。
但恰巧,這也是最好的一個答案。
她將姜鹿溪眼角上的眼淚最後給抹了乾淨,然後溫聲笑道:「不是我有讀心術,而是鹿溪,我們都是一樣的人。」
「你幫陳青打過架。」姜鹿溪忽然冷冷地看著他。
程行:「……」
「算了,我們只是朋友關係,你幫沒幫陳青打過架,管我什麼事。」姜鹿溪說完,便皺了皺鼻子,然後率先向著校外走了過去。
程行揉了揉腦袋。
為什麼重生的時間節點是高三,而不是初一呢?
要是初一,程行絕對不會再幫任何人打架,不論男女。
他已經能想像,姜鹿溪恐怕會拿這個事說一輩子了。
快步跟了上去,兩人來到了校外。
他們出去的門是華清的東南門,華清的東南門出來走個五百米,就到了五道口商圈,這裡賣吃的很多,什麼吃的都有。
到了五道口商圈,程行也沒有再去一家家的看,隨便找了家飯店後,程行就走了進去,他看了看餐單,然後問道:「你要吃些什麼?」
「我不餓,我吃過了。」姜鹿溪搖頭道。
「老闆,那給我來一碗牛肉麵吧,多加三塊錢的面,加到十五。」程行看了一眼紅燒牛肉麵的價格,12塊一碗,要是放在安城,2011年是有些貴的了,但放在這個位置,卻不算貴。
程行現在很餓,一碗麵肯定不夠吃的,因此程行又讓老闆多加了幾塊錢的面,加到了十五,其實飯店裡菜單上的食物很多,要是姜鹿溪也吃的話,他就點菜吃了,姜鹿溪不吃,炒菜什麼的又需要很久,不如下一碗麵,下面算是最快的了。
「好哩。」老闆道。
「你有你室友的聯繫方式嗎?」程行問道。
「沒有。」姜鹿溪搖了搖頭。
「你沒有加她們的手機號,或者是QQ微信之類的嗎?」程行問道。
「沒有。」姜鹿溪道。
她說完後又說了一句:「我的手機里,就只有你的手機號碼,QQ跟微信也是。」
程行:「……」
程行為什麼會有信心能讓她最終不去與朱敏打架呢?
答案就在這裡。
「你為什麼會問這個?」姜鹿溪有些不解地問道。
「我想晚上的時候請你的室友吃頓飯,幫你們把這個矛盾給化解了,你們畢竟還要在一起生活很久呢,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總不能一直讓矛盾存在下去,而且,我請她們吃頓飯,這樣你以後在宿舍里,也沒人敢欺負你了。」程行道。
這是程行來之前就想好的事情。
請姜鹿溪的室友吃頓飯,一來可以幫忙把姜鹿溪的矛盾跟她們化解了,因為姜鹿溪確實還需要跟她們一起住很久,這個矛盾是必須得需要化解的。
二來,請她們吃頓飯,相信以後也不會有人去欺負她或者是惹她了。
這個世界本就是一個人情社會。
出身背景在這個世界上太過重要了。
而程行想讓人知道,姜鹿溪身後並不是沒人。
「不過你那個叫朱敏的室友,我會讓她與你道歉的,她在背後說我沒事,但她不該惹你生氣的。」程行道。
「她惹我說我沒事,不該說你的。」姜鹿溪道。
「好後悔。」程行看著她道。
「後悔什麼?」姜鹿溪不解地問道。
「早知道不去浙大了,燕京除了清北,其它的學校又不是沒有。」程行道。
「還是浙大好的,能上浙大肯定還是要上浙大的,我聽學校里的老師說,浙大有望在今年國內大學裡排前三的。」姜鹿溪道。
燕京除了清北,可沒有比浙大再好的學校了。
「你來燕京坐飛機是不是得需要很多錢啊?」姜鹿溪忽然問道。
「你問這個幹什麼?」程行不解地問道。
「我給你報銷。」姜鹿溪道。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