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齊和葉警官又各自看向自己的子女,兩個大人很驚訝,「你們認識?」
但林懷恩和徐睿儀更驚訝,並且這種驚訝,還有微妙的區別。
徐睿儀的驚訝中如電般閃過一絲慌亂,但這點情緒瞬間消逝,下一秒她就在其他人的震驚中,變得和其他人一樣神色合理,完美的融入了進去,就像是會擬態的妖孽狐狸。
而林懷恩的驚訝中有那麼一絲絲疑惑,在前天的對話中,他一點也沒有發現徐睿儀是會喜歡樂高的女孩,所以她為什麼也會想要這樣一款在內陸很冷門的玩具呢?
在林懷恩想明白「巧合」這個詞彙是動詞還是名詞之前,那麼它只是個形容詞。在林懷恩看來也許這是個少有的根據時態,詞性會發生變化的詞彙。
這個詞很有趣。
有趣到對所有當事者都有不同的意義,有趣在並不是所有當事者它的意義成立,甚至都不覺得它是它本身,又或者根本沒有察覺到它的重要意義,足以改變人生。
它就像個在你周圍看似隨機爆開的寶箱,實際上遵循著嚴密的邏輯和狡詐的算法,一分一毫都逃不過「上帝」的算計。
它是限定的。
並不是隨機的。
常年男校就讀的經歷讓林懷恩理所當然的以為這不過是次巧合,只不過因為這次巧合,這一天似乎有了些不同尋常的意義。
他完全沒有發現嘈雜的麥當勞因為這出乎意料的巧合,安靜了幾個呼吸。無論是坐在窗邊,還是坐在中間的食客們,都看向了櫃檯前的五個人。其實沒有這幾聲驚呼,人們都很難不關注這偶然碰在一起的兩家人,主要是他們的顏值實在是出眾了,尤其是那一家三口.....
站在櫃檯前的少女,在略有些氤氳的燈氣中亭亭玉立明麗動人,無論是誰看到她,腦海中立刻就會跳出一些有關青春的美好詞彙,像是暑假、校服、自行車、課本、馬尾、操場......
這些會在光芒中猛烈燃燒的東西,在年輕的時候它們是如此難以辨認,可隨著時間讓你的雙眸變得深邃,你就回想起這些埋伏在時光中的回憶炸彈,它們在你猝不及防時盛開,令你感慨青春如此易逝。
眼前的少女便是如此,哪怕是被生活摧殘的再麻木的人,當看到她茉莉花般清新秀氣的面龐,柳條般細嫩纖長的身體,都會不由自主的發出青春真美好的感慨。
可當你把視線落在一旁身著警務服的少婦身上,又會心生截然相反的想像。乍一看少婦長得漂亮,但並沒有給人眼前一亮的驚艷之感,面容五官溫和寡淡,沒有衝擊力,身材在寬鬆的警服下面更不顯山露水,好看,但是缺乏強烈的記憶點。
但倘若你靜心細看,她駐足在那裡,就像是株丰姿綽約的蘭花,雖然並不燦爛明艷,但越看越讓人覺得秀雅脫俗。無論是那雙桃花眼,還是那兩瓣略厚的唇,都與標準的鵝蛋臉型相當益彰,組合在一起,柔美舒放,屬於一種沒有攻擊性的性感。
還有母女身旁的男士,身著一看就價格不菲的西裝,手腕上還戴著閃閃發亮的江詩丹頓,油頭在燈光下閃閃發亮,在加件風衣,妥妥的東官許文強的模樣,那種事業成功的派頭,想要不惹人眼球都難。
這一家三口站在那裡,似乎廉價的麥當勞都變成了珠輝玉麗觥籌交錯的宴會。
至於張齊和林懷恩父子,穿著打扮上很普通,但人長得帥啊。張齊身高一米八五,劍眉星目,書生氣十足,看上去就像是溫文爾雅腹有詩書氣自華的大學老師,屬於每個丈母娘都會喜歡的氣質長相。
林懷恩有林若卿和張齊這樣出挑的父母,長相自然沒的說,極為俊俏,甚至有些過分陰柔,像是女生。不過現在就流行這樣比女孩都還漂亮的花美男,無論是小女生還是大姐姐,都對林懷恩這樣秀氣又可愛的正太,沒什麼抵抗力。
一般來說,這樣高顏值的組合,只能在電視劇里看到,在現實里看到,讓麥當勞的客人們都懷疑是不是在什麼綜藝節目的錄製現場。寂靜中,人們忘記了手中的漢堡和可樂,還有不少人四下張望,想要找到藏在暗處的攝製組。
身處焦點的五個人並沒有意識到他們正在被圍觀,徐睿儀凝視著林懷恩,瞳孔里暗藏著無數隱秘的細節,似乎為了將這些細節淹沒在如水的眼波下,她喊了他的名字之後,便裝作和林懷恩並無交集的模樣,保持著沉默。
林懷恩遲疑了一下,也沒有說話,他看了眼徐睿儀,立即轉向了櫃檯方向,還有些後悔怎麼竟表現的有些雀躍。
這不應該的。
大人們沒有過多關注孩子們略微有些複雜的表情,張齊和徐睿儀的母親葉疏桐則自然而然的交談了起來。
張齊微笑著說:「葉警官也和家人來吃麥當勞嗎?」
「對呀!」葉疏桐攤手朝向了丈夫和女兒,「這是我女兒,徐睿儀。這是我丈夫,徐嘉良。」
徐睿儀搶先彬彬有禮的說:「林叔叔好。」
葉疏桐愣了一下,連忙小聲說:「姓張,張叔叔。」
張齊笑了笑,不以為意的說:「沒關係,確實容易誤會,我兒子跟他媽媽姓。」
徐睿儀瞥了眼林懷恩,很是俏皮的呡了呡嘴,不好意思的說:「那張叔叔好。」
葉疏桐則笑著找補,「現在男女平等,跟誰姓都一樣。」
張齊笑著說「是」,沒開口解釋什麼,看向了徐嘉良,向對方伸出了手,「你好,我是張齊,在政務歷史辦工作。」
臉色微醺的徐嘉良早就打量過張齊,手上沒有戴表不說,穿著也很簡樸,在聽過了張齊的自我介紹後,就更缺乏熱情了,隨意的和張齊握了下手,心不在焉的說道:「徐嘉良。」
葉疏桐見丈夫都沒有正眼瞧張齊一下,就知道身家上億的丈夫,大概是不太願意和張齊這種在冷衙門工作的人打交道。她掩飾住不滿和尷尬,繼續圓場,「歷史辦可是臥虎藏龍,就像我們張老師,哥大經濟學碩士畢業,不僅學識淵博,專業過硬,人還特別幽默。我們局座都說您的課有水平,不僅能幫助我們提高了經濟犯罪的偵破能力,還提高了我們的思想境界。尤其是那幾期歷史教育主題課,真的很精彩,我們局裡還發在了公眾號上,反響特別好。」她看向了徐嘉良說,「你呀,也別一天到晚只知道錢、錢、錢.....真得受點思想教育,提升一下境界。」
徐嘉良大概是來之前胸腔中就壓抑著慍惱,這時立即點了點頭,「行,行,行,你說的對!」隨後他扭頭假裝熱情的對張齊說,「有機會請張老師去我們公司,給那些沒什麼思想境界的部門頭頭們上上課,一個個年薪好幾百萬,還不好好幹活,大事小事都得我操心..........也不讓張老師白跑,一節課五萬塊錢,您要是覺得少,我們還可以談....哦,對了,我那些手下啊,學歷也不低,斯坦福、哈佛、清北的碩士生都有....就看張老師水平如何了,要是水平夠高,講課費,我還給您加!」
葉疏桐了解丈夫一向看人下菜,對下位者倨傲,對上位者諂媚,但多多少少丈夫還能保持一副紳士的虛偽面孔。但剛剛他被從酒桌上強行叫下來,因為他完全忘記了今天是女兒的生日,於是自己和他吵了好幾句,說自己沒在客戶和朋友前面給他面子,所以此時他說這些陰陽怪氣的話,實際上沖自己來的。
她也不想再掩飾自己心中積蓄的不快,皺著眉頭,直接了當的說道:「張老師,他今天喝多了酒,您別聽他胡說。」
徐嘉良反而愈發來勁,「我徐嘉良言出必行,說一節課五萬就是五萬,要是張老師願意,我們現在就可以定個具體的日子。」他掏出手機一本正經的說,「定金我馬上轉帳。」
張齊也察覺到了大概是兩口子本就有矛盾,導致了氣氛不對,於是將姿態放的很低,「我就一個混日子的,實在承擔不起葉警官謬讚。去警務公署講課是兄弟單位的邀請,也是我們的任務。」他看向了徐嘉良,又不卑不亢的說,「要是徐總想請我講課,去我們歷史辦申請就行,只要我們領導批了,一分錢都不需要。要是領導不批,我們這些下面的小蝦米,也不能隨便出去賺外快。」
徐嘉良假惺惺的說道:「那實在是太可惜了,我們這些小小的私企,怕是入不得歷史辦的法眼。」
張齊認真的說:「也不一定,華為、華隆、比亞迪....我們都去搞過講座和懇談。徐總有心的話,是能夠申請的,我們歷史辦很樂意為企業服務,講一講我們華國的發展與初心.....」
徐嘉良以為張齊是在諷刺他不夠格,皮笑肉不笑的說:「不敢,不敢,那和這些大公司肯定沒辦法比,我就一個百十億的小公司罷了。」